第6章 紫黑迷梦 2150年，地球，中国，南粤五号太空城。

挂断彭松的来电之后，何昼心里那种无能为力感又加重了一些。因为他听说这次的实验成功之后，在20年内人类就有希望可以离开地球，踏上漫长的飞往最近的宜居星球的旅程。虽然离地球最近的宜居星球只有4光年，但是就算不考虑宜居星球是否能够容纳这120亿人口等问题，大型舰队的航行时间都是个很严峻的问题。就算5年后，反物质动力能够将超巨型母舰加速到50光分每天的航速，算下来到达目的地也至少要一个世纪。

飞往新家园的出路听起来仿佛不太可行，但是相对于清除地表的那些生死门信徒这一条出路，才算是有真正意义上的可行性。虽然据传言，在国家和联合国的机密文件中有记载生死门信徒的本质和产生的原因，但是在公众视角，无论是信徒的起源、目的还是有效的清除方式，绝大部分信息都还是未知的。

何昼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回忆起爷爷给他讲的那些事情。

在三十年前的那一场反击战中，地防军运用的作战方式是曾经被认为最为有效的陆空联合作战。已知的生死门信徒有几个特点，分别时半虚化、近战化、思维侵蚀和同化趋向。

半虚化是指信徒的躯体在某些时间内处于可视而不可触的状态，大部份炮弹、激光武器一旦从远距离对信徒军队进行火力压制，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消灭最先被命中的信徒，但是在几分钟后，炮弹和激光武器就会失效。也就是说，在轰炸之后，信徒会转化成完全无视攻击的状态，炮弹和激光就算从信徒的胸口穿过，他们也能毫发无损。

近战化是信徒的进攻方式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个方面。根据地防军总署附属研究院的专家分析，信徒不使用远程武器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他们的思维侵蚀只能够在近距离使用。再加上信徒能够无视远程武器的攻击，所以在近战的情况下，信徒有一定的优势。

思维侵蚀是许多地防军战士的恶梦，但也是他们必须应对的东西。除了一些高级信徒能够在不触碰人类身体的情况下对人类进行思维侵蚀，进攻地接城的绝大部分信徒军队都必须在触碰人类身体的情况下才能进行侵蚀。在毫无反抗的情况下，被信徒侵蚀的人类在五分钟内就会被完全侵蚀。目前已知的在思维被完全侵蚀之后的人的下场只有两种，要么心脏暴跳或脑溢血等一系列由神经系统崩溃直接导致重度伤亡，要么被同化成初级信徒并投靠敌人。有人说投靠敌人之后会失去自我意识，下场不如前者，但是也有人说被同化之后会在**控的情况下获得进化，至少还处于存活的状态，好过心脏炸裂死去。不过后一种说法被公众和官方都视为反动或者消极的观点，并没有被推崇。但是从客观上，因为还没有人能够活捉到已经被同化的生死门信徒，所以比较理性的人对于这两种说法都能够接受。也没有人会因为在网络上或者公共场合发表维护这种观点的言论而被缉捕的，因为每一个人都知道，就算能够以信徒的形式存活，也还要经历那一种心脏暴跳的恐惧感。所以后一种言论是不可能煽动谁想方设法地投奔敌人的。

想到这里，何昼又不经意地触碰到自己的那个心结。

谁说没有人会主动投靠敌人的？自己就目击到两个亲密无间的战友在自己面前奔向了汹涌的信徒军队。

同化趋向也就是目前极少数比较明确信徒的信息。在战场上，信徒接近地防军之后，会选择优先钳制地防军并同化，如果迫不得已，才会放弃同化并进行击杀。也就是说，同化人类并增加生死门信徒的数量是目前在生死门信徒的目的中，唯一能够明确的一个。虽然在逻辑上存在很大的缺陷，但是这也是唯一能够知道的事实。如果每一场对抗生死门信徒的战役都能够保证他们新增的数量远远地小于被清除的，那么在一个前提下，总有一天能够完全消灭侵占了巨大部分地表的生死门信徒。而这一个前提，就是信徒内部不存在直接的交配繁殖。目前普遍认为，如果生死门信徒能够繁殖，那么他们在作战时不会选择把同化放在第一位，所以他们并没有繁殖的能力。但是这样的说法在许多生物学家的眼中看起来也是可笑的，只能当成是一种心理安慰。也存在一种介于两种观点之间的推测，那就是生死门信徒的繁殖能力比较低，所以需要用同化人类来补充数量。

在没有任何渠道能够获取更深层的情报的情况下，假说总是很多，不是吗？

综合所有已知的情报，地防军总署设计的基本战术就是智能机器军人和无人机射击配合以及近战军人与远程军人配合作战。因为生死门信徒因为某种原因，不会穿戴任何有效的防具，只是披着一件会随着信徒虚化而虚化、随着信徒死亡而消失的、不能提供任何防护的黑色斗篷，所以趁着信徒在战斗过程中利用激光武器、实弹或者近战武器对其进行斩首、爆头等能够直接破坏其神经系统的手法就能够将其击杀。另外，信徒在与地防军作战时会将手臂变成坚硬而锋利的刺，有的比较高级的信徒还能够以匪夷所思的方式在自己的周围将影子凝聚成黑刺进行中距离射击。而这些刺的金属强度与钢铁相近，作战时及时格挡就不会被刺中，如果施加足够的力度并有一定程度高压强打击，就可以将黑刺切断。何昼就在两个月前的作战中利用焰虎的两根高强度合金钢刃将两个信徒手臂上的黑刺夹住，扭断了。但是这样做仿佛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或者手臂断裂的痛觉，在黑刺被折断之后，那两个信徒根本就没有停止攻击，而是紧接着把另外一个手臂变成了黑刺，继续攻击何昼。就在何昼和其中一个信徒刀刃相接并僵持住的两秒之内，第五二狗和何月各自给了这两个信徒一枪，直接爆头。

何昼使劲地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只因为今天第二次想起了这两个不想再想起的人。

太空城已经随着地球的自转，旋转到了正对太阳的位置。阳光透过已经变得明显深色的防护罩，洒在房间的室外摄像头上，经过智能房间的处理，模仿真正的阳光照在虚拟窗户上，想要给何昼一种被真正的阳光洒在手上的错觉。只可惜，何昼最熟悉的就是真正的烈日下阳光的温度和亮度，不会轻易相信这样善意的骗局。何昼因为从7岁开始每年都有一段时间要去地接城生活一段日子，对真实的阳光触感非常地熟悉。

自从八十年前，全球已经完全实现地表——太空城一体化开始，人们就已经大批大批地成为了住在高空中的居民了。有很多在太空城出生的人们，基本上就没有想要拜访地面的需求了，全部都活在小小的智能房间和庞大的太空城防护罩内各种智能设备为他们营造的一个近乎完美的环境之中，仿佛是在一个美梦或者美好的骗局之中不想逃离。不过，据说，一旦某一天，从来没有到过地面的太空城居民由于某个原因拜访了地表，他们内心深处就能够感受到祖先们对几万年前就开始征服的这片大地的热爱。何昼自己并不能够亲身体会这一个说法背后真正的含义。因为他是在南粤一号太空城的地接城出生的。

何昼的母亲刘茵玲在怀着何昼的时候，跟着去南粤地防军总署开会的何年去了一趟南粤一号太空城地接城，本来是打算顺便去中山大学附属医院找一个熟人推荐的老中医来检查一下胎儿的情况的，但是就在刚到达地接城的旅馆安顿下来的时候，何昼就迫不及待地要出生了，仿佛生怕出生在太空城的医院中。虽然比预产期早了一个月，但是何昼也是顺产，不重不轻，很健康。只是因为刚好跟哥哥何夜出生得比较着急，何年和刘茵玲都没有想好名字，既然当时在晚上出生的哥哥随口叫何夜，那在白天出生的弟弟就叫何昼好了。

“我……怎么又想起哥哥了……”想到这里，何昼才发现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想到所有会令自己难受的事情。

大概一个人的时候，总会特别容易想到这些伤心事吧，再加上刚听到了虎鲸号被劫持的消息。

太空城的模拟天气程序加深了一小块防护罩的颜色，并控制这块最深色的部分移动着，模仿云从空中飘过的场景。洒在何昼手中的模拟阳光消失了一阵子。

“唉，没有风怎么会有云飘动啊……”何昼沮丧地关闭了虚拟窗户。

2150年，中国，珠三角，生死门信徒领域。

“伍德大人，敢问您有何吩咐？”

“虽然我能够感受到你和何月的赤胆忠诚，但是没有了和银魔大人和卡瑞大人的帮助，我无法用一面之词来说服他们相信你们这些主动加入我们的新人。”

“那……您的意思是？”

“据你所说的，你和何月曾经和另外两个人类在同一个队伍里亲密无间地作战过？”

“是的，但是在亲眼认识到生死门的力量和最终救赎后，我和何月都已经深刻地体会到曾经和那些人类一起伤害过的生死门同胞们是多么愚蠢的罪过了。”

“罪过？很好！第一次听到刚弃暗投明的人类能够有这样的觉悟！”

“请伍德大人准许我和何月潜入人类虚伪的空中楼阁，将我们的耻辱清除，并让那些鼠辈们知道生死门真正的力量吧！”

“很好！我命令你们，趁着还无法被更新了频率的防护罩伤害到，去将还未能够被赐予完美之刺的漏网之鱼救赎吧！”

“明白！”

“我命令你，不死不归。无论是你死，还是他死。”

2150年，南粤五号太空城。

何昼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睡着的，明明已经设定房间把床收进墙壁的，但是可能自己不小心做了一个手势让智能房间把床弹出来了，就不小心睡着了吧。也有可能触发了什么bug，智能房间一直没有叫醒他。把他从这种莫名其妙的睡眠之中唤醒的是刘莫璐的来电。在冥冥中听到房间提醒他说刘莫璐呼叫的时候，何昼还有点疑惑，为什么在他睡觉的时候，智能房间没有开启免打扰，而且自己又没有给刘莫璐留电话，她是怎么打给他的。

“五秒后接听来电，先把摄像头对准门口……”何昼被来电提醒吵得受不了了，下意识地接听了来电，并习惯性地给智能房间下了指令。

“何昼！”刘莫璐的声音混着眼前模糊的景象钻进了何昼的脑海，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一点。

“哦……有事吗？”何昼一边说话，一边打了个哈欠。

“你在睡觉？你睡了多久了？我从昨天中午就给你打电话了，你一直都不接，但是你在房间里面，没想到你睡到现在了！哎！你房间是不是有bug？怎么摄像头不对准你啊！”刘莫璐的一连串吐槽继续往何昼的脑袋里面钻，强行唤醒了何昼。

“哦，没有bug……”何昼坐了起来，揉了揉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