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形空间内，混乱的能量渐渐平息。螺旋涡流的旋转恢复了缓慢而稳定的节奏，只是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宁静了一些，少了那份令人不安的躁动。地面上破损的法阵依旧黯淡，但那些焦黑的痕迹和碎裂的晶体，在沈砚周身散发的、若有若无的“调和”之力影响下，似乎也不再散发出危险的波动，反而像是被岁月抚平的伤痕。

沈砚抱着昏迷的夜枭，银白色的长发在微光中轻轻飘动。她低头看着弟弟苍白但恢复平静的脸庞，感受着他体内侵蚀被“抚平”后，那微弱但平稳的心跳和呼吸，眼中最后一丝冰冷也彻底融化，只剩下全然的温柔和劫后余生的庆幸。模型挂坠已完全融入她的掌心，只在皮肤下留下一个淡淡的、散发微光的灯塔印记，与她眼中那缓缓旋转的符号遥相呼应。

“他怎么样了？”枯叶第一个上前，虽然沈砚此刻的气息平和，但她之前展现的力量太过惊人，枯叶还是保持着谨慎，声音里带着关切。

“侵蚀暂时被‘调和’压制、吸收了大部分，剩下的部分与他自身的生命力达成了脆弱的平衡。他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调理，但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也不会再失控异化了。”沈砚抬起头，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份源自骨子里的、属于研究者的冷静和条理也回来了不少，“只是精神和身体透支太严重，需要沉睡一段时间来自我修复。”

枯叶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皱起眉头：“‘调和’？沈……沈姑娘，你现在的状态……”他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叫我沈砚就好。”沈砚微微颔首，语气温和但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关于我，关于母亲，关于‘回响计划’，关于雾螺峡……但此地不宜久留。静滞力场解除，这里的能量虽然暂时平稳，但根基已损，归墟教团的主力随时可能到来。而且……”

她抬眼看向远处依旧缓缓旋转的涡流核心，银白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微光：“雾螺峡的秘密，远不止你们看到的这些。核心区域下方，还有更深层的东西。母亲和秦叔叔当年，也未能完全探明。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返回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银鳞点头，沈砚的话和她不谋而合。这次行动虽然达成了最低目标——解除沈砚并救出夜枭，但损失惨重，队员们身心俱疲，弹药和补给也所剩无几。此地确实不能再留。

“秦先生，你能行动吗？”银鳞看向瘫坐在地、气息萎靡的秦岳。这个神秘的老者，是敌是友尚不明确，但他掌握的情报至关重要，而且看起来暂时也没有敌意。

秦岳苦笑一声，在铁面的搀扶下勉强站起。他最后强行催动“谐振稳定器”，本就油尽灯枯，此刻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他看着沈砚，目光复杂：“小砚……你终于……走出了那条路。林玥是对的，我……错了。”

沈砚沉默了一下，缓缓道：“秦叔叔，您没有全错。没有您当年在‘谐振稳定’理论上的突破，母亲也无法完成最后的‘调和’构想。只是，我们都低估了混沌的……‘活性’，也高估了人类意识在极端压力下的稳定性。我……就是一个失败的例子，若非母亲留下的后手和夜枭，我恐怕已经……”

她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若非夜枭拼死唤醒她，若非林玥留下的模型挂坠蕴含的“调和”本源，现在的沈砚，恐怕早已是归墟教团口中的“圣躯”，或者秦岳理想中的冰冷“有序体”，而不是现在这个找回自我、拥有可怕力量却也保留人性的“调和者”。

“先离开这里。”银鳞打断这略带沉重的氛围，果断下令，“‘礁石’，‘磷虾’，检查潜航器状态，准备撤离！‘梭鱼’，警戒外围，注意归墟教团动向！铁面，灵狐，协助秦先生。枯叶，你和我一起，保护沈砚和夜枭。我们原路返回，与渊鲸汇合！”

命令下达，众人立刻行动起来。虽然疲惫，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任务成功的希望，让每个人都打起精神。

然而，就在众人准备动身时，异变再生！

原本被沈砚“抚平”、变得温顺的螺旋涡流，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整个球形空间都在摇晃，地面龟裂，那些刚刚稳定下来的法阵碎片再次被震得飞起，四周的涡流壁障剧烈扭曲，颜色在暗红、乳白、暗金之间疯狂闪烁！

“怎么回事？！”银鳞厉声喝道，迅速护在沈砚和夜枭身前。

沈砚脸色微变，银白色的眼眸中符文急速流转，似乎在感知着什么。“不对！这不是能量暴走！这是……空间结构本身在震颤！雾螺峡的核心……下面有东西被惊动了！是母亲笔记中提到过的……‘深层回响’？还是……”

她的话音未落，涡流中心，那原本缓缓旋转的入口处，猛地向内塌陷！一个漆黑无比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不规则的洞口骤然出现！洞口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呈现出无数诡异的裂纹，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远超之前混沌能量的恐怖吸力！

“是空间塌陷！快离开中心区域！”秦岳失声喊道，眼中充满了惊骇，“这是核心能量结构被过度扰动引发的连锁反应！我们之前的战斗，尤其是‘噬渊’最后那一下献祭冲击，还有小砚你激活‘调和’之力，可能破坏了这个脆弱平衡的临界点！”

塌陷的黑洞以惊人的速度扩大，恐怖的吸力传来，将周围的一切——破碎的晶体、金属残骸、甚至逸散的能量流——都无情地吞噬进去！连光线都无法逃脱，那一片区域迅速变得一片漆黑，只有洞口边缘的空间裂纹散发着幽暗的光芒。

“影梭”潜航器距离较远，但也被这股吸力拉扯得摇晃不止。“礁石”和“磷虾”拼命操控，才勉强稳定住。

“来不及从原路返回了！吸力太强，涡流通道已经不稳定！”银鳞当机立断，“所有人，进入潜航器！我们另找出口！沈砚！”

沈砚点点头，没有丝毫犹豫，抱着夜枭，身形轻盈地飘起，如同没有重量般，率先向着“影梭”的方向飞去。她周身散发出柔和的微光，竟然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空间塌陷的吸力，为她开辟出一条相对稳定的路径。

银鳞、铁面、灵狐护着秦岳，枯叶紧随其后，众人拼尽全力，对抗着越来越强的吸力，冲向潜航器。

然而，那空间塌陷的黑洞扩张速度太快了！就在众人即将登上潜航器的瞬间，塌陷的边缘已经蔓延到了他们附近！一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骤然在潜航器旁边绽开！

“小心！”沈砚厉喝一声，回身一掌拍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化为一面光盾，挡在了裂缝与潜航器之间。

嗤啦——！

光盾与空间裂缝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光盾剧烈颤抖，表面出现裂痕，但总算暂时挡住了裂缝的蔓延和恐怖的吸力。

“快进去！”银鳞大吼，一把将秦岳推进舱门，自己则守在门口，用灵能枪械对着周围可能出现的空间碎片和能量乱流进行点射，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铁面、灵狐、枯叶鱼贯而入。沈砚抱着夜枭，也闪身进入。就在她进入舱门的刹那——

轰！！！

沈砚撑起的光盾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破碎！那道巨大的空间裂缝猛地扩张，恐怖的吸力瞬间增强了数倍！“影梭”潜航器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被吸得打着旋，朝着黑洞边缘滑去！

“引擎全功率！反向推力最大！”“礁石”额头青筋暴起，将操纵杆推到底。

潜航器尾部喷射出刺目的蓝光，艰难地与吸力对抗。但塌陷黑洞的吸力太强了，潜航器依旧在缓缓地被拖向那无尽的黑暗。

更要命的是，随着黑洞扩大，周围的空间变得极不稳定，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蛛网般蔓延开来，随时可能将潜航器撕裂！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被吸进去！” “磷虾”看着能量读数疯狂下跌，脸色惨白。

沈砚将夜枭小心地放在一旁固定好的医疗床上，由枯叶照看。她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和蔓延的空间裂痕，银白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

“我来开路。”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银鳞回头，看到沈砚眼中那缓缓旋转的灯塔符号，心中一动，“你的力量……”

“还不稳定，但足够撕开一条暂时的通路。”沈砚深吸一口气，双手在胸前合拢。掌心那个灯塔印记光芒大放，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更加玄奥的“调和”之力开始在她掌心汇聚。这一次，不再是温和的抚慰，而是带着一种开辟、稳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