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弥漫着陈年积灰和铁锈的呛人气味，光线几乎为零，只有远处偶尔透出的、不知来源的微弱光芒，勾勒出管道蜿蜒曲折的轮廓。管道极其狭窄，仅能容人匍匐前进，粗糙的内壁和尖锐的螺栓不断刮擦着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身后，检修间里传来守卫的怒喝和翻找声，手电筒的光柱在管道入口处晃动。“他们钻进通风管了！快！通知控制中心，封锁所有通风管道出口！调生命探测器！”

追兵的反应迅速而专业。沈砚和夜枭心中凛然，他们必须尽快逃离这片区域，一旦对方调集设备封锁出口，甚至向管道内释放麻醉气体或派出小型机器人，他们将插翅难飞。

“向左！我记得结构图上，这边可能通向一个废弃的旧排气室，那里可能有其他出口！”夜枭压低声音，在黑暗中努力辨认方向。他对这个地下设施的部分结构有过惊鸿一瞥的记忆，此刻只能依靠模糊的印象和直觉。

两人不敢有丝毫停歇，忍着全身的疼痛和管道内令人窒息的憋闷感，拼命向前爬行。管道错综复杂，岔路极多，有些岔路甚至只有碗口粗细，明显是其他管线通道。他们只能选择相对宽敞、似乎有气流流动的主干方向前进。

爬行了不知多久，身后追兵的喧哗声似乎被厚重的管道壁隔绝，变得微弱模糊。但两人不敢放松，因为他们听到了另一种声音——远处传来低沉的、类似风扇叶轮转动的嗡嗡声，而且声音在逐渐增强，气流也变得明显起来。

“前面是大型换气扇！小心！”夜枭提醒道。在这种狭窄空间，一旦被卷入高速旋转的扇叶，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前方管道尽头出现了微弱的光亮，以及扇叶高速切割空气的呼啸声。那是一个连接着大型通风竖井的接口，厚重的金属防护网后面，是直径数米、正在飞速旋转的巨型扇叶，将下方污浊的空气向上抽送。防护网看起来十分坚固，而且似乎有电流通过的嗡嗡声，可能带电。

“过不去！往回走！”沈砚当机立断。硬闯带电的防护网和扇叶是自杀。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后退时，身后他们来时的方向，传来了清晰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以及红色的扫描光线！是小型管道探测机器人！不止一台！

前有巨型风扇，后有追兵机器人！他们被堵在了这段管道里！

“该死！”夜枭啐了一口，迅速观察四周。突然，他注意到扇叶旁边的管道侧壁，似乎有一个因锈蚀而松动的检修盖板，盖板边缘有微弱的缝隙。“那里！试试能不能撬开！”

这是唯一的生路。沈砚和夜枭立刻挪到盖板旁。盖板用四颗严重锈蚀的螺丝固定，徒手根本无法拧动。夜枭抽出从守卫身上摸来的多功能工具刀，找到最细的撬杆，插入缝隙，沈砚也抽出自己的匕首，两人合力，用尽全身力气撬动。

“嘎吱…嘎吱…”生锈的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身后的机器人扫描红光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它们微型电机运转的“滋滋”声。

“用力！”沈砚低吼，额头青筋暴起。

“咔吧！”一声脆响，一颗锈蚀的螺丝终于崩断！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盖板被撬开了一道足以让人侧身挤过的缝隙！里面是更加黑暗、布满蛛网和灰尘的狭窄空间，似乎是扇叶电机组的维护夹层。

“快！”夜枭率先侧身挤了进去，沈砚紧随其后。就在沈砚半个身子刚挤进夹层，最后一条腿还在外面时，一台拳头大小、蜘蛛形态的探测机器人已经爬到了管道口，红色的扫描光定格在沈砚的脚踝上！

“滋——！”一道微弱的蓝色电光从机器人前端射出，是电击枪！沈砚只觉得小腿一麻，几乎失去知觉。他闷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将腿猛地收回夹层！

“砰！”夜枭在夹层内猛地将松动的盖板重新合拢，虽然无法完全闭合，但挡住了机器人的视线和攻击路径。几只机器人在盖板外徒劳地撞击、扫描，发出“嘀嘀”的警报声。

夹层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机油和过热电机的味道，空间极其低矮，只能勉强蹲坐。外面是巨型扇叶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机器人抓挠金属的声音。

沈砚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大口喘着气，小腿被电击的部位传来阵阵刺痛和麻木感。夜枭迅速检查了他的伤势，只是局部麻痹，没有严重烧伤。

“暂时安全，但这里不能久留。机器人会召唤更多的守卫，他们很快会找到这个夹层。”夜枭在轰鸣声中大声说道，同时摸索着夹层的结构。这里除了进来的那个盖板，似乎没有其他明显的出口，只有一些粗大的线缆和管道通向深处。

“顺着线缆和管道走！”沈砚忍着痛楚说道。在这种地方，主动寻找出路是唯一的选择。

两人在几乎完全黑暗的夹层中，沿着线缆和管道的走向，艰难地爬行。夹层内遍布尖锐的金属凸起和滚烫的管道，每前进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混合着灰尘，糊满了他们的脸和身体。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的黑暗似乎没有那么浓重了，隐约有微弱的气流和一丝…奇怪的味道传来，像是消毒水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略带腥甜的气息。

“前面有出口？”夜枭精神一振。

他们加快速度，终于爬到了夹层的尽头。尽头处是一个向下倾斜的、布满油污的管道，管道下方似乎是一个较大的空间，有暗淡的灯光透上来，那股奇怪的味道也更加明显。

夜枭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下望去，只看了一眼，身体就猛地僵住了，随即迅速缩了回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甚至带着一丝惊骇。

“怎么了？”沈砚低声问。

夜枭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沈砚自己看，但眼神中充满了警告。

沈砚凑到管道口，屏住呼吸，向下望去。

下方是一个比之前囚室和设备间大得多的空间，像是一个实验室或者…处理车间。灯光是冰冷的惨白色。最引人注目的是房间中央并排放置的六个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培养舱。培养舱内充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每个培养舱里，都悬浮着一个赤裸的人体！

这些人有男有女，身体上连接着密密麻麻的管线，口鼻覆盖着呼吸面罩。他们的眼睛紧闭，面部表情扭曲，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胸膛又有微弱的起伏，显示他们还“活着”。而最令人感到诡异和不适的是，他们的头颅两侧，都贴有复杂的电极贴片，连接到舱体外的仪器上，仪器屏幕跳动着杂乱无章的脑波信号。

而在这些培养舱周围，还有一些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沈砚叫不出名字的仪器，有的屏幕显示着不断滚动的数据，有的则伸出机械臂，正在对培养舱内的个体进行着微小的操作（注射？采样？）。

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看不清面目的人员在房间内走动，记录数据，操作设备。房间的一角，沈砚看到了之前监控画面里见过的、类似“铁面”的武装人员站岗。

这里，就是他们之前在监控中惊鸿一瞥看到的实验室！而那些培养舱里的，就是日志中提到的“prototype系列样本”——早期“阿赖耶识”项目的失败志愿者，处于“弥留态”的可怜人！“教授”他们，真的在将这些活死人般的意识体，当做实验材料进行研究！

更让沈砚感到血液冰凉的是，他在其中一个工作台的屏幕上，看到了一个被放大、似乎正在被重点分析的数据流窗口，窗口的标题赫然是：【样本07号 - 外部关联刺激响应记录 - 关联目标：代号‘夜枭’ - 情绪记忆碎片诱导实验 - 第三十七次尝试】。

夜枭？！他们用夜枭作为刺激源，对某个样本进行实验？！是那个“prototype-07”？为什么是夜枭？夜枭和这个样本有什么关系？

沈砚猛地回头看向夜枭，只见夜枭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痛苦，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他似乎也看到了那个屏幕，身体甚至在微微颤抖。

“你…”沈砚刚想低声询问，下方实验室里突然传来一阵警报声！虽然不是针对他们，但实验室内的白大褂和守卫立刻紧张起来，看向另一个方向的数据屏。

“7号样本神经波动异常！出现剧烈排斥反应！快！注入镇静剂，降低连接强度！”

“脑波信号紊乱！意识锚点正在丢失！”

“强制断开连接！快！”

实验室里一阵忙乱。与此同时，沈砚和夜枭藏身的管道上方，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喊——上面的追兵，似乎也追踪到了附近！

前有狼，后有虎，而他们还被困在肮脏的通风管道里，脚下就是进行着禁忌人体实验的恐怖实验室。亡命奔逃，似乎已经走到了绝路的尽头。夜枭与那个“7号样本”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关联？这个发现，又将如何冲击他们原本就已脆弱不堪的联盟与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