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仓库的压抑几乎凝固成实体。K的牺牲像一块巨石压在沈砚心头,而唐国明——这位曾经的“哨兵”——带来的也并非希望的曙光,而是一个更令人绝望的现实。空气里弥漫着灰尘、机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是之前突围时留下的痕迹。
唐国明花了一天时间,用他带来的简陋设备和从K的遗物中抢救出的核心存储模块,试图拼凑出“诸神黄昏”协议更完整的样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指间夹着的烟快要烧到手指也浑然不觉。
“比我想象的还要糟。”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协议的核心逻辑模块缺失了将近40%,最关键的能量引导序列和物理密钥的验证算法几乎是空白。徐振南当年的清除……很彻底。”他调出一个极其复杂的三维结构图,上面布满了红色的断裂点和问号,“就像给你一把枪,告诉你它能杀死怪物,但撞针是坏的,而且你没有符合规格的子弹。”
沈砚沉默地看着屏幕。他不懂那些复杂的代码和电路图,但他能看懂唐国明眼中的沉重。“一点办法都没有?”
“办法?”唐国明苦笑一声,用力按熄了烟头,“有。但希望比中彩票还低。我们需要找到协议最初的核心设计备份,或者……拿到利维坦现有硬件架构的实时拓扑图,反向推导出密钥可能嵌入的物理位置。前者,意味着要找到可能已经被灭口的其他‘灰烬’成员;后者……”他看了一眼沈砚,“等于要再闯一次顶点大厦的心脏,而且是在对方早有准备的情况下。”
就在这时,那台K留下的、结构古怪的无线电设备,突然发出了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滴答声。这不是正常的信号,更像是一种……预先设定好的、基于某种特定节奏的脉冲。
唐国明脸色一变,迅速扑到设备前,调整着旋钮,侧耳倾听。“是‘信使’……但信号极其微弱,受到强烈干扰。他在用旧式的、最低功耗的莫尔斯电码重复发送一个坐标……和一个警告。”
“警告是什么?”沈砚的心提了起来。
唐国明翻译着那微弱得几乎被噪音淹没的信号:“…发现…我…暴露…清洗…队…动…坐标是…陷阱…勿信…重复…勿信…”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无论唐国明如何调整,再也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信使”暴露了!他冒死发出的最后信息,是指出一个坐标,并警告那是陷阱!这意味着,利维坦或者徐振南,不仅在对他们进行物理追剿,也在系统地清除所有可能提供帮助的内线。“信使”凶多吉少。
沈砚走到仓库唯一的通风口,透过缝隙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城市。孤身一人,盟友凋零,前路是显而易见的陷阱,手中是残缺的武器。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K不能白死,“信使”的警告不能白费。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沈砚转身,声音冷静得可怕,“关于顶点大厦现在的安保,关于徐振南的动向,关于利维坦……任何信息。”
唐国明看着沈砚,这个年轻人的镇定超乎他的想象。“我们现在是瞎子、聋子,出去就是自投罗网。”
“那就让‘网’动起来。”沈砚从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老旧的按键手机,“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影子’。”
他按下了一个从未拨打过的号码。电话接通,但对方没有任何声音。沈砚只说了两个字:“起风了。”
然后,他挂断电话,将手机卡取出,折断,扔进一旁的水杯里。这是一个信号,一个唤醒沉睡棋子的信号,也是一个将水搅浑的信号。风险极大,但绝境之中,唯有行险一搏。孤影,即将再次穿梭于这座城市的黑暗之中,去捕捉那可能致命的讯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