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朝阳盘坐在冰冷的蒲团上，洞府内寂静无声，只有她平稳悠长的呼吸声和体内纯阳剑气流转时发出的、细微如金玉交鸣的嗡响。

她试图将心神沉入剑意感悟之中，忘却坊市的喧嚣和脑子里那个暂时餍足的噪音源。

然而，总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饱嗝般的满足感，如同烟絮般从神识深处飘上来，干扰着她的专注。

“——嗝~”

又来了。

应朝阳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强行压下把那丝残留神识也彻底屏蔽的冲动。

“唔…舒坦…”赤霓慵懒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吃饱喝足后的沙哑和惬意，像是在品咂最后一丝余味，“百味斋的千层酥，层层起酥，油温把控得恰到好处…酥香记的肉脯，嚼劲十足，蜜汁入味…青木门的花蜜糕，甜得清雅，百花香气层层递进…妙啊…”

应朝阳：“……”

她觉得自己不是在修炼，而是在听一场沉浸式的美食吃播回顾。

“——咳咳！”赤霓似乎终于从回味中稍微清醒了一点，语气变得正经了些，“好了好了，说正事。小朝阳啊，看在你今天表现尚可的份上，为师就大发慈悲，指点指点你这榆木疙瘩。”

应朝阳没吭声，但剑气运转的速度微微放缓，竖起了耳朵。

“你那个纯阳剑骨，天赋是好，莽也是真莽。”赤霓开始点评，“就知道硬碰硬，直来直去，一点变通都没有。像啥？就像那‘酥香记’最失败的那款硬邦邦肉干，除了硌牙，毫无美感！”

应朝阳额角青筋跳了一下。

“剑道，乃至高大道之一，岂是光靠蛮力就能登顶的？”赤霓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和傲然，“需知刚不可久，柔不可守。要像那‘百味斋’的顶级白案师傅揉面，力度要透，手法要巧，劲道要揉进去，但又不能把面揉死了！要让它活起来！这样烤出来的点心，才外酥里嫩，层次分明！”

应朝阳默默听着，虽然这比喻听起来很不靠谱，但似乎……隐隐触及到了什么。

“再比如你那招‘金乌坠’。”赤霓继续道，“架势是够猛，太阳真意也摸到点边，但落点太死！就像一块巨石砸进水里，‘砰’一声，动静大，水花高，完事了。你得学学人家燕翎小丫头……”

“学她什么？用箜篌弹小曲儿引怪？”应朝阳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屁！学她对力量的精细操控！”赤霓没好气地打断她，“你看她控制那些藤蔓，力道、角度、时机，妙到毫巅！多一分力藤蔓会断，少一分力缠不住妖狼！这叫什么？这叫‘四两拨千斤’！这叫‘举重若轻’！你要能把‘金乌坠’的煌煌巨力，凝聚成针尖那么一点，或者像撒网一样铺开掌控一片……啧啧，那威力，那场面！”

赤霓越说越兴奋：“这就好比做菜！大火爆炒是香，但小火慢炖入味！高汤吊味要醇，但最后点的那几滴醋才是灵魂！你要学会掌控你力量里的‘火候’和‘调味’！”

应朝阳心神微震。

赤霓的话，如同在她一贯直来直去的思维里，投下了一颗石子，荡开层层涟漪。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自己的剑道。力量，难道不应该是越强越好，越快越猛吗？

“掌控……火候……”她无意识地喃喃低语，体内原本奔腾不休、煌煌如日的纯阳剑气，似乎随着她的心念，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于以往的波动。

它们不再只是蛮横地冲刷经脉，而是仿佛……变得稍微“听话”了一点，在她意念的细微引导下，时而凝聚，时而舒缓，尝试着进行一种更精细的流转。

“哎！对喽！就这个感觉！”赤霓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变化，立刻鼓励道，“想象你在揉一块最顶级的面团！力道要透，但不能压死！感受它的筋络和呼吸！”

应朝阳闭着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这种新奇的体验中。她尝试着将一丝剑气引导至指尖，不再是喷薄而出，而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让其如同温顺的火苗般跳跃。

这比全力爆发一剑难多了！需要极度集中的精神和精准的操控力。不一会儿，她光洁的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稳住！心神合一！别把它当成攻击的力量，把它当成…当成你手心里正在烤的一串灵菇！火大了会焦，火小了夹生！要恰到好处！”赤霓的声音适时响起，依旧是那套美食理论，却莫名地形象。

应朝阳屏息凝神，全部意念都集中在指尖那一点跳跃的纯阳火苗上。渐渐地，那火苗变得越来越稳定，甚至随着她的心念，微微改变着形状和温度。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她感觉自己对纯阳剑气的理解，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很好！保持住！”赤霓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现在，别用眼睛看，用你的剑骨去‘感受’你洞府里的东西。哪里的金属性灵气最浓郁？哪里的火灵气最活跃？把它们‘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