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觉得自己快要被阿古拉“盯”出毛病了。

自从那日受伤后，这位草原之主像是变了个人。不再提训练的事，却总能找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出现在他帐里。

“帐里炭火快没了，我让人送来些。”

“今天猎到只肥兔，给你送来些肉。”

“巴图那家伙弄来些南国的茶叶，你尝尝？”

理由五花八门，来的频率却高得吓人，有时一天能来三四趟。沈念被他弄得神经紧绷，连去隔壁帐子借点盐都得小跑着来回，生怕自己刚离开，阿古拉就来了——天知道这位大汗会不会又因为他“不在”而生气。

他坐在帐里，看着桌上堆着的、阿古拉“顺路”送来的东西——风干的肉干、精致的银碗、甚至还有一串亮晶晶的狼牙项链，心里越发困惑。阿古拉这是……转性了？

正琢磨着，帐帘被掀了起来，沈念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以为又是阿古拉，抬头却愣住了。

门口站着两位身着华丽服饰的女子，一位穿着橙红色的长袍，裙摆绣着赫连部的火焰图腾；另一位则是湖蓝色的衣裙，边缘缀着贺连部特有的银饰。两人都生得明艳动人，只是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带着几分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敌意。

沈念没有见过她们，但这张扬的服饰却足以令人一眼就能认出来——是那日被阿古拉选中的两位公主赫连也和贺连柔。

“你就是沈念？”赫连也先开了口，声音带着草原女子的爽朗，却也透着点高高在上的傲气。

沈念站起身，有些局促地点点头：“是，见过两位公主。”

“不必多礼。”贺连柔淡淡道，目光在帐内扫了一圈，最终落在桌上那串狼牙项链上，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我们姐妹俩闲来无事，听闻大汗近日总往这边来，便过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让大汗如此挂心。”

沈念这才明白她们的来意，心里咯噔一下。他隐约听说，阿古拉纳了这两位公主后，却从未去过她们帐里，想来是因此结了怨，如今这怨气竟撒到了自己头上。

“公主说笑了，”沈念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大汗只是……只是偶尔路过。”

“路过？”赫连也嗤笑一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路过能把刚猎到的新鲜兔肉送来？路过能把南国才有的茶叶给你？沈念，你一个南国送来的质子，也配让大汗如此对待？”

“我不是质子，是和亲的皇子。”沈念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反驳。他可以忍受轻视，却不能忍受有人贬低南国，哪怕曾经在南国的经历不算太好。

“和亲？”赫连也冷笑，“谁不知道南国是怕了我们草原，才把你送来讨好大汗的？如今大汗不碰我们姐妹，反倒天天往你这破帐子里钻，你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手段？”

这话越来越难听，沈念的脸色白了白，却还是强压着怒气：“公主请慎言，我是南国皇子，断不会用什么下作手段。”

贺连柔却轻声笑着，看着温和，却透着一丝不屑，“听说南国人，细皮嫩肉，身段最是柔软。你既然被派来和亲，想来也是被好好教授过怎么伺候人吧？”她收回审视的目光，把玩着自己的银饰手串，可口中吐出的话语却如结了冰的刀子一般扎人，“堂堂皇子，却被调教成一个玩物。着实，是一份好差事呢。”

“谁让你们来这的？”

赫连也还没来得及笑完，就被一道低沉的声音打断，带着彻骨的寒意。

两位公主脸色骤变，猛地回头，只见阿古拉不知何时站在了帐门口，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翻涌着骇人的怒火。

“大、大汗……”赫连也吓得声音发颤，倒退了一步。

阿古拉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们两人，一字一句道：“其他地方，你们可以去。沈念这里，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吓得两位公主脸色惨白。

“滚。”阿古拉的语气好像是在对什么脏东西说话一般，嫌恶之情快结成实质了。

赫连也在自己部族中一直是众星拱月一般的存在，本还想争辩两句，贺连也还是扯扯她的衣袖，用眼神制止了她的无礼行为，随后向阿古拉行了个礼，勉强保住了体面的离开。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沈念和阿古拉两人。

沈念看着阿古拉阴沉的脸，心里也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阿古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转头看向沈念，语气瞬间缓和下来：“她们没伤着你吧？”

沈念摇摇头：“没、没有。”

阿古拉走到他面前，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和紧攥的拳头，眉头又皱了起来：“她们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沈念低着头，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身份尴尬，被人轻视也在意料之中，只是被那样指出来自己只是个“玩物”的身份，心里终究还是难受。

阿古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笨拙地拿起桌上那串狼牙项链，递到沈念面前：“这个……你要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换别的。”

沈念抬头看了看那串项链，又看了看阿古拉带着点无措的脸，忽然摇了摇头：“不用，挺好看的。”

阿古拉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喜欢就好。”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看着沈念的眼睛，认真道：“以后她们再敢来骚扰你，你就告诉我，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沈念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阿古拉真诚的眼神，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点了点头，小声道：“嗯。”

阿古拉看着他这副乖巧的样子，心里的烦躁彻底散去，只剩下满满的柔软。他没再多说，只是在帐里坐了一会儿，看着沈念低头摆弄那串项链，直到侍从来说有要事禀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帐帘落下的瞬间，沈念抬起头，看着阿古拉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狼牙项链。阳光下，狼牙泛着温润的光泽，带着点阿古拉身上的气息。

他忽然觉得，这位草原之主，好像真的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而另一边，阿古拉走出帐子，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他对身边的侍从冷冷道：“去告诉赫连和贺连两部的首领，管好他们的女儿。再敢踏入沈念帐子半步，休怪我不客气。”

侍从连忙应声而去。

阿古拉望着两位公主消失的方向，眼神冷冽。

谁敢动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就让谁付出代价。

这草原，是他的。

而沈念，是他要真心呵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