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熟悉的童音在脑中响起。
恍惚间,方柏勉强辨认出是田乐优的声音。
顾不得那么多,眼见男人又要扑上来拳脚相加,方柏连忙抱紧自己的脑袋,大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找妈妈!”
“啧。”男人像是机器人得到正确指令般,撇撇嘴,不爽地收手,“快点,一天天磨磨叽叽,真不知道生了你有什么用。”
方柏抹去脸颊上控制不住留下的泪水,随后捡起地上的紫色泰迪熊,为它拍去灰尘。
“你在里面,对吗?”
“姐姐真聪明。”
方柏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终是忍不住问道:“疼吗?”
是在问被摔在地上疼不疼,也是在问以前的她疼不疼。
可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方柏唯有先应付眼前的危机,朝厨房走去。
她并不知道田乐优的母亲在哪,但这具身体有一种习惯,或者说是刻板印象——应该去厨房找妈妈。
果不其然,母亲正站在菜板前背对着大门,身上围着带有油污的碎花围裙。
她裸露出为数不多的皮肤上,也与田乐优一样不满了新旧交替的伤痕。
“妈妈?”方柏斟酌着开口。
“作业写完了?”
方柏第一次有机会认真听母亲的声音。
这是一把尖锐且疲惫的嗓音,在这个阴沉的家中,就像一把藏在废墟里坏了的小提琴,散发着格格不入的锋利。
她哪知道田乐优写完作业没有,但她知道眼前人想要什么答案。
“我写完了。”
“过来帮忙。”
方柏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直到母亲让开水槽的位置,“把碗洗了。”
方柏把玩偶放在比较干净的角落,撸起袖子认真洗碗。
她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但好在她的效率不错。一幅幅碗筷被方柏井井有条地洗净,摆在一旁。
可随着劳作,方柏明显感受到一股疲惫感,似乎眼前这些小小的碗筷正在吸取她的体力。
猛然,一阵眩晕袭来。方柏下意识握紧手中的东西。可这具身体根本不受她的控制,小手一抖,雪白洗净的瓷碗砸落在地。
“砰!”瓷碗碎裂的声音如针般,瞬间刺入三人的大脑。
门外随即响起父亲的大骂,“又怎么了!”
方柏也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她小心翼翼抬头望向身旁的母亲,害怕来自对方的怒火。
意外的是,想象中劈头盖脸的怒骂与殴打并没有出现,母亲只是朝客厅应了声,“没事!”便默默捡起碎瓷片,扔到垃圾桶中。
“妈妈……”
“站一边去,剩下我自己来。”母亲又开始忙碌,忙碌一些琐碎的,不起眼的,但源源不断的小事。
方柏无助地站在原地,或许是被这具身体影响,莫名的愧疚与痛苦一直积蓄在她心间,让她坐立难安,“对不起。”
“这些事,妈妈做就好了。”母亲抽空摸了摸方柏的头,语气慈爱,“妈妈做这么多,都只是为了你能好好长大,不要像我一样。”
这话田乐优已经听惯了,可落在方柏耳中却是莫名的刺耳,刺耳到她一下子就从田乐优的身份抽离出来。
她想要救田乐优,所以更加迫切地想要改变她的家庭,而不是顺其自然接受。
“妈妈,你想离开吗?如果你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母亲放下手中的事,不解地望来,“我幸幸苦苦这么多年,还不是为了你们?你说离开就离开?”
“那么辛苦,我们一起走不好吗?”方柏尽量维持诚恳的语气,但其实心底早已涌起了一股无名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