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你把头低下来点好吗?”姬熠武忽然说了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徐菲儿不明白,也就照着做了。
只见姬熠武伸出食指,在徐菲儿的脸颊上刮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舔了一下。“唔,是咸的,奶娘,你哭了。”
好吧,这干去的泪痕如何能凭此尝出咸淡,更何况,姬熠武刚刚灌下了一碗“苦毒药”好嘛。徐菲儿哭了,这是他借着前世的眼力劲儿,看出来的。
徐菲儿哪知道这些,脸上颇是哭笑不得,自己想隐瞒的东西,就那么露馅了。“好了,睡觉吧,奶娘困了。”
是的,徐菲儿不再坚持否认自己哭泣的事实,只是她也不想回答,或者是觉得,跟一个九岁的孩子说这些并没什么用处。
这哪行,姬熠武抱住了徐菲儿的一条手臂,使出了他自个都有些吃不消的“撒娇大法”。“奶娘,你就告诉熠儿嘛?是谁欺负你了?熠儿帮你教训他去。”
“没有人欺负奶娘。”徐菲儿一脸欣慰地摸着姬熠武的小脑袋,“你真想知道?”
“嗯嗯。”姬熠武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该找个人倾诉下了,徐菲儿一把抱起姬熠武,搂着他坐到了桌前。“那奶娘就跟你说说……”
在徐菲儿的叙述下,姬熠武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知道了自己一行三人为什么要去长安,知道了老爹姬云志为什么没有同行,知道了家中的剧变。
老爹姬云志是读书人,更是举人,只是他并没去长安参加什么春闱会试,或者说,现在的他就是想参加,也参加不了了。
半年前的秋收之际,大燕朝突发天灾,田地近乎颗粒无收,流民遍野。此灾难之广之重,席卷数州十余省,甚至就连富庶的沿海几省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牵连。反应过来的朝廷急调赈灾粮款,四处救火,耗费了个把月的时间,总算安顿下大部分难民,没使这天灾演变为更剧烈的人祸。
只是国有大难,总少不了那些趁机发国难财的蛀虫豺狼,姬熠武居住的池阳县,那的县令李光就那么做了,吞没粮款,欺压难民,致老弱妇孺之性命于不顾。
这些事,被姬云志撞见了,读书可能读傻了的他,竟然仗着举人的身份,直接去找人家县令当面斥责。呵,被人家否认不说,反而遭其倒打一耙,被诬陷,下了大狱。
幸好姬云志也不算蠢,离门之前,特地找了徐菲儿,告知自己出门原因,并叮嘱若自己一直未归,便带着两个孩子出逃池阳,奔赴长安,告御状去。
嗨,还是书呆子,什么证据都没,就说要去长安告御状,那皇上是你说见就能见的,就算见着了,以民告官,口说无凭,人家凭什么相信。
不过,姬熠武也理解了,奶娘这么急着赶路,就是为了在那李光彻底翻脸前,带着救兵回池阳县,而这般小心翼翼,也是担心泄露行踪,万一对方发现自家人去楼空之后,狗急跳墙下派人追杀呢。
唉,姬熠武长叹一口气,本以为刚穿越来的自己只需过着那幸福的小日子,读书抄诗逗萝莉,待老爹考上进士当了官,又是一段走鸡斗狗的衙内生活。现在,全没了,这开局最少也是个困难模式的副本。
姬云志得救,就当是自己占了这副身躯所应还的人情。而且老爹若是被按上贪墨赈灾粮款的罪名给砍了脑袋,身为儿子的自己在没翻案前,可就得背着犯人之子的身份过一辈子。要知道,在古代,可是最喜欢家产充公、亲人发配这一套了,想逃过去,只能是东躲西藏。
更不用说,自己现在还可能比姬云志更有性命之忧。老爹身负功名,在牢中的他除了多受罪,李光不见得就敢擅自处决,但自己这边的三人可就不一样了。姬熠武一点都不敢打包票,李光就不会如同奶娘担心的那般狗急跳墙。所以,搭救姬云志就是救自己!
而要解决这些,最有效的办法还是翻案,收集证据、往上告状,和徐菲儿现在做的何其相似,只是后者选择了最难见着、同样也是最有效的对象罢了。这种事宜早不宜晚,姬熠武都有些怀疑就算请了圣旨回池阳县,李光也早把所有尾巴给藏起来了。
虽然很想数落姬云志的鲁莽冲动,但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安慰重新哭泣起来的徐菲儿,同样那也不是身为九岁人子的自己能说的话。
抬手替徐菲儿一遍一遍地擦去那滚落下的泪珠,姬熠武开口劝慰道:“奶娘,爹他不会有事的。”
“熠儿,你,都听懂了?”哭着的徐菲儿又是少不了一愣。免不得徐菲儿这般问,因为刚才以倾诉为主的话里,是那般的断断续续、零零落落。
姬熠武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尽可能地搜刮记忆,做着“合理”的分析:“爹说过,读书人可见官不拜,李光不敢把老爹怎么样的。我们得抓紧赶到长安,找到比李光大好多好多的官,告状,申冤。”
“熠儿。”徐菲儿收起愁容,用力地抱住了姬熠武,“你长大了。”
“奶娘,我们睡吧。”姬熠武抚着徐菲儿的背,轻声说道。
“好,睡觉。”
重回床上的姬熠武侧着身子,比之先前更是睡不着。刚才想的、说的,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状告李光、替父申冤,无权又无据,难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