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主动投身进傅枢机的幻境里,假意梦主,就是想让那些外来者无法完成冥河的夙愿。
只要他们失败了,冥河就不会被摘走。
他的意识几乎要被那些庞大的记忆撕碎。
他回过神来,就看见那张脸古井无波地看向自己。
繁杂高深的回忆里有许多关于法则和天道,但自己修为尚浅,只看过一眼就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那人只随意地一挥手,那些记忆就从脑海中散去,变成雾气,变成深沉的迷障。
他听到自己挑衅那人,他想让他生气,从而打破幻境。
直到被那人揪着前襟按在地上,他才发现,他高看了自己,也低估了眼前人。
那人对他说,可以与他交易,他可以帮助自己重塑躯体,代价是冥河之花。
花与冥河本体之间的因果该如何?
他听得心惊。
过去数千万年来,并非没有他人来求花,但几乎无人成功。
因为成为根的养料是花的宿命。
新的躯体使你只会是你,你可以不再困囿于宿命,随你去做什么。
你为什么要帮我?
受人所托。
好,我答应。
没有拒绝的理由吧,傅凌君心想,这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
如今他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拥抱冥河,以一个独立的个体的身份。
燕楼峥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站在青色的潭水边,掌心里是一朵黑紫色的重瓣小花。
它的花瓣一层堆叠着一层,像是重重叠叠的思念,又像是读不完的书页。
他下意识去寻谢乐宴,目光从深潭中掠过。
开过花的冥河像一株普通的灵植一样,重新向深潭中沉寂。
燕楼峥还是不明白,明明幻境崩塌,傅凌君成功让他们被排斥出幻境的结局,为什么冥河还是开花了。
“走吧,”谢乐宴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很自然地拉起他,往密林之外走去。
“那只是因为是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燕楼峥却听懂了,他是在回答幻境里那个问题。
因为是你,所以认出来是伪装也没有拆穿,因为是你,所以需要帮助的时候会毫不犹豫地信任你。
燕楼峥忍着笑意,一派平静,却从眼睛里泄露出一点端倪,让等在外面的乌有雅琢捕捉到。
“这么开心,完成女皇的任务了?”
乌有雅琢对二人已经没有那种若有似无的敌意了,她就像一个关心小辈的好长辈,在幻境在接应他们。
不需要回答,她已经看到燕楼峥手里的花。
“恭喜。”
乌有雅琢一开始对女皇让两个东洲来的家伙来采摘梦妖族的至宝时,曾经心有怀疑。
但现在她第一次见到盛放的从根茎上剥离出来的花的时候,她终于明白女皇的意思。
她将二人送至界碑,便转身告辞了。
她兀自走了一段路,又转身看他们。
在他们身上残留着很浅很浅的南霁云的灵力的痕迹,乌有雅琢自嘲地笑了笑,过了那么久,怎么还是忘不掉。
“梦妖族长发间的银簪上,刻着与那掌柜的给我们的瓷瓶上一样的文印。”
气氛忽然很安静,燕楼峥找了个话头。
“是。”
谢乐宴抬头看他,因为燕楼峥高他许多,好像比上次见面时又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