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回到明善殿,立刻跪坐在观音像前,拿起那件小袄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丝熟悉的安全感。
蓉儿见娘娘从翠寒堂出来后一直心神不宁,她以为娘娘又在翠寒堂里受了气,心里酸楚不已,默默流了眼泪。
娘娘原是极美的,十六年前初入康王府时,那份才情与清丽,连当时的正妻韦氏都赞不绝口。
可如今...岁月并未过多侵蚀她的容颜,却将那点鲜活气儿彻底抽干了,整日里不是对着旧物发呆,便是对着观音菩萨喃喃自语。
好不容易出殿一次,眼看是更伤心了。
蓉儿默默侍立一旁,替娘娘委屈得慌。
佛像前,刚上的香还没燃过一半,敬事房总管便一路小跑着来了。
只见他脸上堆着前所未有的谄媚笑容,尖着嗓子宣道:
“德妃娘娘大喜!官家方才翻了娘娘的牌子,点了娘娘今夜至福宁殿侍寝!请娘娘早做准备!”
蓉儿闻听此言,大喜过望,不敢置信的看向娘娘!
却见娘娘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小袄无声滑落。
盏茶过后,蓉儿送走敬事房总管,轻手轻脚的迈步进来。
“蓉儿,”潘清姿忽然开口,“你老实告诉我,这几日宫中关于官家的传言,究竟有几分为真?”
蓉儿一愣,忙道:“千真万确啊娘娘!外头都传遍了,奴婢也打听过,官家腊月二十九夜闯大理市,救下岳飞,当日早朝便砍了秦桧......”
“至于后宫,敬事房的牌子做不得假,其他几位娘娘宫里的动静也瞒不了人,官家他...他隐疾是真的好了!”
蓉儿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期盼,“娘娘,官家如今...大不一样了!说不定...说不定娘娘.....”
“不一样?”潘清姿喃喃重复,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何止是不一样......”
她想让蓉儿去敬事房托病,将侍寝之事推了。
可今日翠寒堂那匪夷所思的一幕,那一声声“清姿”,还有那人关切的眼神,鬼使神差的让她开不了口。
去,还是不去?
恨了十二年,怨了十二年,避了十二年,就这么去了?
可若...若真如外面传言的那般,他变了呢?
若他真能北伐中原,替父亲报仇雪恨呢?
这深宫寒寂,白眼轻贱,自己日日焚香拜佛,忍受这一切,所求为何?不就是希望能再有一个孩子吗?
正当她心乱如麻,魂不守舍之际,蓉儿一脸难以置信的跑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娘娘!娘娘!内侍省...内侍省派了好多人来!说是...说是来伺候娘娘,听候娘娘差遣的!”
潘清姿蹙眉起身,走到门边望去,只见明善殿冷清了十二年的庭院里,此刻竟黑压压站满了人!
粗略一看,宫女、内侍加起来竟有三十人以上,个个低眉顺眼,屏息静气。
领头的一个中年宦官见她出来,立刻小跑上前,噗通跪倒,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
“小的内侍省东头典事郑福,叩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小的奉都知冯公公之命,特遴选宫女二十四、内侍十二,前来侍奉娘娘!这些皆是内侍省精心挑选的伶俐人儿,往后若有半分怠慢,娘娘只管打骂......”
说罢,不待潘清姿反应,那典事便回头使了个眼色。
三十六人齐齐跪倒,整齐的道:
“奴婢(小的)叩见德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