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实在不知该如何形容皇上昨晚的眼神,急得他脸色涨红,想了好久才说道:
“就像小时候,父亲看我一般!”
岳飞闻言虎目一斜,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
“忠臣事君,当如青松立雪...咳咳咳...”
他刚想训斥儿子不敬,胸膛便剧烈起伏,呛咳个不停。
待气息稍缓,岳飞闭上眼睛,凝神静听。
殿中奏对的声音透过墙壁隐隐传来。
垂拱殿内。
冗长的例行奏对终于结束,从始至终,无一人提及岳飞之事。
奏对完毕,赵构一概留中,从始至终只说一个字:知道了。
大殿重归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偷偷的聚焦于龙椅之上。
秦桧疑惑的看向龙椅上的皇帝,按照昨晚商议,现在该是宣读赐死岳飞诏书的时候了。
这压抑的宁静,事实上并不是群臣以为的故意施压,而是穿越者在调整心态。
一个身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两个时辰前还在偷看同学洗澡的五好青年,突然坐在这个位置上。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良久过后,心跳终于减缓。
赵构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御史中丞万俟卨身上,缓缓开口:
“万俟中丞。”(复姓万俟,鲜卑姓氏)
万俟卨如同被毒蛇盯上,浑身一个激灵,心中莫名的惊慌。
今儿不知怎么了,官家的眼神怎地如此瘆人。
他双手握紧笏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一步,弯腰回道:
“臣在!”
【笏板:宋朝官员向皇帝汇报工作时,由于朝会场合庄重严肃,官员不便当场查阅资料,所以会将需要上奏的内容简要记录在板子上。】
“朕听闻,岳飞一案,卷宗浩繁,条理清晰,皆是你御史台与大理寺日夜辛劳所成?”
万俟卨抬头上望,心中疑惑不解。
秦相不是说陛下已经拟好赐死岳飞的诏书,只待朝会宣读吗?怎么陛下又问起此事?
他飞快的瞥了一眼秦相的背影,见他纹丝不动,只得硬着头皮回道:
“回禀陛下,岳飞谋逆,指斥乘舆,贻误战机,三件大罪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此皆赖陛下圣明烛照,秦相运筹帷幄,臣等不过秉公办事...”
“哦?铁证如山?”
赵构面无表情,“朕倒想看看,这如山铁证,是如何‘秉公’得来的。”
说着,他缓缓起身,从冯益捧着的木盒中拿起一物,猛的掷于阶下。
“都给朕仔细看看!”
天子突然拔高的声音令群臣俯首,纷纷看向地上之物。
只见一件血迹斑斑、颜色暗沉发黑的衣袍躺在金砖之上。
那衣袍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前襟后背,密密麻麻遍布着深褐色的血痂,鞭痕、烙印更是密布其上...
若非当中有个醒目的囚字,没人会认得出这曾是一件囚衣。
“此乃昨夜大理寺天牢,朕亲为岳飞解下的囚衣。”
话音刚落,垂拱殿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而偏殿之中,岳飞猛的转头看向岳云,又看向张宪。
见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岳飞心跳如鼓,屏息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