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苦惯了,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已看淡,只是觉得蹊跷:
太阳莫非打西边出来了?十二年不闻不问,那薄情寡恩的男人,怎么会突然想起了自己?
当晚,晋升她为德妃的旨意便到了。
她跪接旨意,听着宦官宣读那些华丽的辞藻,心中只觉讽刺。
贤妃也好,德妃也罢,于她而言,何异于锦衣覆骨?
她甚至懒得去揣测这突如其来的“恩宠”背后有何深意。
倒是她的贴身侍女蓉儿,欢喜得了不得,四处打听,当日便兴冲冲的回来告诉她:
“娘娘!娘娘!不得了了!官家他...他像是变了个人!”
蓉儿叽叽喳喳,将外界传闻说了个遍:
官家夜闯大理寺,救下岳飞,在朝堂上杀了秦桧、张俊......如何怒斩金使,如何下旨要御驾亲征、北伐中原!
潘清姿听罢,只是冷冷一笑,眼中尽是讥诮。
变了个人?
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男人的骨头是什么做的,她比谁都清楚。
听到金兵来了就浑身发抖的是他。
丢下自己孤儿寡母,独自逃命的是他!
苗刘之变时,跪地痛哭流涕、哀求不止的也是他。
他浑身,没有一根骨头是硬的!
御驾亲征?
直面金人?
那个懦夫,怕是还没走出临安城门,就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定又是听了哪个佞臣的蛊惑,做做样子,安抚人心罢了。
然而,接下来的几日,蓉儿带回的消息越来越匪夷所思!
官家竟连续宿在后宫,敬事房还专门新刻了七块侍寝绿头牌!
这个消息,终于在潘清姿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了一丝涟漪。
难道...他的隐疾,真的好了?
这十二年来,她日日焚香拜佛,别无他求,唯愿能再有一个孩子。
这个念头,早已成为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为此,她忍受着这深宫寒寂,忍受着白眼轻贱,日日焚香,夜夜祷告......
当夜,她枯坐了整晚,佛珠捻断了三次。
到了次日午后,蓉儿又从敬事房打听回来,悄声告诉她:
“娘娘,官家这几日,确实将宫中的六位娘娘都临幸了,只是...唯独还没来咱们明善殿。”
句话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强装的平静。
潘清姿坐不住了。
她犹豫再三,终于对蓉儿道:“更衣,去翠寒堂。”
她要去找吴芍芬问个明白。
主仆二人走出明善殿,沿着宫墙夹道前行。
远处偶有内侍宫女匆匆路过,见到她们,多是眼神一闪便低头避过。
潘清姿早已习惯了这些,她目不斜视,仿佛行走在无人之境。
行至翠寒堂外,主仆二人皆吃了一惊。
只见翠寒堂院门紧闭,门口竟乌压压站满了内侍宫女,怕是有近百人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