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宁亦行吊完全部的药水,那根紧绷了一夜的弦才真正松弛下来,他几乎是立刻沉沉闭上了眼。
来拔针的护士笑道:“你弟弟昨天送你来的时候可紧张了,总问你会不会有事,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宁亦行道:“他不是我弟弟。”
护士了然:“哦!那他是你朋友吧,现在小孩都喜欢称兄道弟。”
宁亦行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反驳护士说的话。
护士要宁亦行再待几个小时看看情况,确定体温稳定后再回去。
宁亦行应了,低头瞧见裴迟砚额头被口罩闷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抽了张纸给他擦去,顺带松了松口罩带子上的活结。
看着这张没有毫无防备的睡颜,宁亦行恍惚了。
像是跋涉许久的旅人,某天忽然被告知自己脚下走的从来都是一条歧路,可回头看去,歧路上每一处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前方也许会有数不尽的平坦大道,却再没有一条路会带着如此混乱悖德的印记,会让他如此......难以忘怀。
为什么呢,为什么裴迟砚偏偏对他......换个男生他都能表示理解,可放到自己身上,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再者,裴迟砚做的那些事早已远远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撇开那些中二的时刻,宁亦行骨子里算是比较循规蹈矩的人,他觉得谈恋爱就该从一束花和告白开始,一起喝奶茶、压马路、分享日常的琐碎快乐,顶多到青涩的拥抱,连亲吻都该是水到渠成才发生的事。
裴迟砚偏偏不按常理出牌,上来就抱着他啃,还在他身上掐来掐去,做完了这些,还能摆出一副可怜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是他欺负裴迟砚。
宁亦行吐出一口气。
等回去吧,回去他就和裴迟砚好好说清这事。
裴迟砚睡醒已经日暮将近,宁亦行正背对着他收拾东西,单肩挎上书包,道:“走了。”
他们走到公交站时车还没来,宁亦行看了下时间,上一趟公交车刚走。
他拂去站台座椅上的灰,坐下等公交,裴迟砚不知看到了什么,匆匆落下一句“我去去就回”,转身跑的没影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离下一趟公交只有三分钟了,裴迟砚还没回来,宁亦行心里泛起嘀咕,肩膀忽地被拍了拍,他转头看去——
数朵栀子花被精心安置在牛皮纸中,层层叠叠的花瓣上沾着露水,浅绿交映雪白,清甜馥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而比花束更夺人眼球的,是那张噙着浅笑的脸。
今日没什么人来坐车,公交站此时就他们两人,暮色落在裴迟砚身上,描出一圈暖黄绒边。
裴迟砚微微喘着气,额角带着奔跑后的细汗,他明明背光站着,眼睛却盈满了霞光,灼热坦荡。
“宁亦行,我喜欢你。”
“很认真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种感情,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裴迟砚边说边俯身,花香一齐漫上,“如果你对此极其反感......”
宁亦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裴迟砚靠近,似乎对这番直白莽撞的告白傻眼了。
公交车准点到站,刹车声响起的同时,街对面店铺的音箱猛地炸开一阵强烈的鼓点,如同失控加速的心跳,不断敲击着宁亦行耳膜。
霓虹次第亮起,汇聚成一条蜿蜒不息的光河,将两人裹挟其中。
裴迟砚在弥漫着花香的傍晚拥住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咽下未尽之语——
如果你对此极其反感,我也绝对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