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御花园里栀子花的甜香,拂过朱红宫墙。姜念之捧着刚誊抄好的经书,正准备前往东宫给太子殿下送去,转角处却迎面撞见一行人——为首的男子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面容俊朗温润,正是亲羽王谢慕白;他身侧跟着一位少女,穿着藕荷色宫装,鬓边簪着一支珍珠步摇,眉眼间竟与姜念之有几分相似,正是她那位久未见面的庶妹,姜语初。
“念之见过亲羽王殿下。”姜念之停下脚步,依着宫规屈膝行礼,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姜语初,见她虽也屈膝,却微微垂着眼,嘴角那点笑意显得有些勉强。
谢慕白温和地抬手:“姜姑娘不必多礼,孤今日是陪语初妹妹入宫见见世面。”他说着,侧身让了让,将姜语初推到身前,“语初,快见过你姐姐。”
姜语初这才抬起头,眼神在姜念之身上转了一圈——从她身上素雅却质地上乘的浅碧色宫装,到她腕间那支雕工精致的白玉镯,最后落在她手中那本封皮烫金的经书,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又换上柔弱的笑容:“姐姐安好,妹妹语初,许久未见姐姐,姐姐倒是愈发端庄了。”
“妹妹客气了。”姜念之淡淡应着,心里却微微起了波澜。她与姜语初虽同父异母,却因生母关系,幼时便不亲近,后来她搬去外祖家居住,更是多年未见。今日初见,姜语初这看似亲昵的语气里,却总透着点说不出的别扭。
“姐姐这是要往哪里去?”姜语初往前凑了半步,目光落在那本经书上,语气带着几分好奇,“这经书看着倒是精致,莫不是要送去给哪位贵人?”
“是太子殿下交代誊抄的经书,正要送往东宫。”姜念之据实回答,却见姜语初的眼神瞬间亮了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嘴角的笑意也淡了几分。
谢慕白看出气氛有些微妙,便打圆场:“听闻太子殿下近来常与姜姑娘探讨诗书,想来是十分赏识姑娘的才学。”
这话一出,姜语初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声音也带上了点不易察觉的酸意:“姐姐就是厉害,不仅能入宫伴驾,还能得太子殿下这般看重。不像妹妹,今日还是托了亲羽王殿下的福,才能踏入这宫门,连太子殿下的面都见不着呢。”
她这话看似自谦,实则暗指姜念之能得太子重视,不过是运气好。姜念之心中了然,面上却依旧平静:“妹妹说笑了,太子殿下看重的是经书本身,并非念之的才学。妹妹若是有心,日后也可多研读书籍,想来总有机会得见殿下。”
“姐姐说的是。”姜语初低下头,掩去眼底的不甘,可再抬头时,语气却又带了点试探,“不过姐姐在宫中行事,还是要多注意些才好。毕竟这宫里不比家中,人多眼杂,若是落了旁人的话柄,不仅会连累家族,怕是还会让太子殿下为难呢。”
这话就差明着说姜念之在宫中太过张扬,引人非议了。姜念之心中的那点波澜彻底沉了下去,她抬眸看向姜语初,眼神清亮:“多谢妹妹提醒,念之自会谨言慎行。倒是妹妹初入宫,更该注意宫规,莫要因一时好奇,误闯了不该去的地方,反倒惹了麻烦。”
姜语初没料到姜念之会直接怼回来,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记住了。”
谢慕白见状,连忙岔开话题:“时辰不早了,孤还要带语初去见皇后娘娘,姜姑娘也快些去东宫吧,免得太子殿下等急了。”
“是,那念之先行告辞。”姜念之屈膝行礼,转身离开时,眼角的余光瞥见姜语初正盯着她的背影,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庶妹,是真的对自己生出了嫉妒之心。
姜念之提着裙摆往东宫走,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方才与姜语初的对话。姜语初自小在父亲身边长大,生母柳姨娘又极会吹枕边风,让她觉得自己才该是姜家最受重视的女儿。如今见自己不仅能入宫,还得了太子的看重,心里定然是不平衡的。
刚走到东宫门口,就见太子身边的内侍李公公迎了上来:“姜姑娘来了,殿下正在书房等着呢。”
姜念之跟着李公公走进书房,太子萧景渊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见她进来,便放下手中的朱笔:“经书誊抄好了?”
“回殿下,已誊抄完毕。”姜念之将经书递过去,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方才在御花园,臣女遇见了亲羽王殿下与臣女的庶妹姜语初。”
萧景渊接过经书,随手翻了两页,闻言抬眸看她:“哦?你那庶妹,倒是第一次入宫吧?”
“是,”姜念之点头,“臣女瞧着,她似乎对臣女……颇有敌意。”
萧景渊放下经书,手指轻轻敲击着案面,眼底闪过一丝了然:“你那庶妹,我倒是听慕白提过几句,性子娇纵,又极好胜。如今见你在宫中得我几分看重,心里不平衡,也是常情。”他顿了顿,看向姜念之,语气带着几分提醒,“往后在宫中遇见她,不必与她过多计较,但若她真的对你出手,也不必忍让。有我在,没人能伤你。”
姜念之心中一暖,屈膝行礼:“谢殿下关怀,臣女省得。”
“好了,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萧景渊挥了挥手,目光重新落回奏折上,却又补充了一句,“明日孤要去西郊围场,你也一同去吧,散散心。”
姜念之愣了一下,随即应道:“是,臣女遵旨。”
离开东宫时,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宫墙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姜念之沿着宫道慢慢走,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她原以为入宫后只需专注于自己的事,却没料到会被庶妹盯上。姜语初今日的敌意只是初显,往后在宫中,怕是少不了要与她周旋。
回到自己居住的偏殿,侍女晚晴连忙迎上来:“姑娘回来了,方才亲羽王殿下身边的人来传话,说明日要带姜语初姑娘一同去西郊围场,让姑娘也做好准备。”
姜念之脚步一顿:“哦?她也要去?”
“是啊,”晚晴点头,脸上带着几分担忧,“姑娘,那位姜语初姑娘今日入宫时,看您的眼神就不太对,明日一同去围场,您可得多当心些。”
“我知道。”姜念之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平静的面容,轻轻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她若安分,我便与她井水不犯河水;她若真要找麻烦,我也不会任人欺负。”
次日清晨,姜念之换上一身便于骑射的浅紫色劲装,头发高束,显得利落又飒爽。她提着弓箭走出偏殿时,正撞见姜语初跟着谢慕白走来。姜语初穿着一身粉色劲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见了姜念之,便笑着走上前:“姐姐今日这身打扮,倒是少见的利落,只是这颜色……会不会太素净了些?”
姜念之淡淡一笑:“围场行事,轻便为主,颜色倒在其次。妹妹这身粉色虽好看,只是若是骑马,怕是容易沾染上尘土,反倒失了雅致。”
姜语初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刚要开口反驳,谢慕白便开口道:“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一行人坐着马车前往西郊围场,一路上姜语初时不时找些话题,却总在话里话外暗指姜念之粗鄙,不懂闺阁女儿的精致。姜念之懒得与她计较,大多时候只是淡淡应着,偶尔才回一两句,却总能让姜语初语塞。
到了围场,萧景渊早已等候在那里。他见姜念之走来,目光亮了亮:“姜姑娘今日这身装扮,倒是有几分英气。”
姜念之屈膝行礼:“谢殿下夸赞。”
姜语初站在一旁,见太子殿下只对着姜念之说话,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心里的嫉妒更甚。她走上前,声音柔柔弱弱:“殿下,妹妹也会骑马,不知今日能否与殿下一同驰骋?”
萧景渊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今日围场风大,姜姑娘初来乍到,还是先在一旁歇息,熟悉熟悉环境为好。”
被太子当众拒绝,姜语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气,却只能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怨怼。姜念之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暗暗警惕——姜语初的敌意已经越来越明显,往后在宫中,怕是少不了要与她交锋了。
围场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姜念之望着远处萧景渊策马驰骋的身影,轻轻握紧了手中的弓箭。她知道,入宫后的日子不会平静,而姜语初的出现,不过是这场风波的开始。但她不会退缩,无论前路有多少阻碍,她都会坚守自己的本心,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