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天热,蝉黏在突皱树皮上,扯着声带嚎叫。
田地间泥路高低不平,四轮车颠簸歪斜,发出轰隆隆的噪音。
商亭两手抓住车沿,坐坐不稳,站站不稳,力气全都消耗在维持平衡上。
商珍戴着顶草帽,从阴影下无语看他:“你屁股下是有钉子吗?非要过来凑什么热闹,在家好好呆着不行?”
商亭空出一只手抹汗:“我想帮帮忙嘛,不是凑热闹。”
他看商珍坐在几厘米宽的外车沿上不晃动,自己却被颠得东倒西歪,羡慕道:“姐,你教教我怎么坐才稳。”
和以前喜欢宅在房间里不出门的弟弟不同,商珍经常下地帮忙干农活,干多了自然适应,从没思考过怎么才能坐稳这种事。
因此听商亭问这种话,第一反应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第二反应是弟弟在家肯定没干过活,爸妈把他养得太娇气:“这有什么教的。说了不让你来,连帽子都没有,待会热不坏你。”
开车的商母听见,和稀泥:“别吵架啊。你弟弟还小,让让他。”
商珍撇撇嘴,把脸扭到另一边,觉得商母偏心。
商亭十八,她也才二十一。自己在商亭这个年纪,早能独当一面,等离开岗县上大学,看谁还把他当小孩。
商亭擦去滴到眼睫毛上的汗珠。
商家种了几亩地西瓜,最后一季正要收获。商父去城里问价,留下商母和商珍收西瓜。西瓜沉,搬运又麻烦,一下午很可能收不完,光四轮车都要来来回回几趟。
商亭想自己周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帮忙。
外车沿坐不稳,他便直接坐在车厢底部,被颠簸得屁股发麻。正巧四轮车开过一丛阔叶灌木,他眼疾手快扯掉两块大叶子,一只顶在脑门上,另一只用来扇风。
先给商珍扇。
哗啦啦的凉风迎面扑来,商亭眼巴巴问:“姐,有没有凉快些?”
商珍一默,看向献殷勤的弟弟。绿叶遮罩下的黑发乱翘,脸蛋白里透红,睫毛尖绒绒的,乌眼珠真诚明亮,生机又活力。
扇子摇得像小狗尾巴一样,谄媚。
她刚才心底泛起的气愤被扇得一干二净,随手推开绿叶:“行了行了,忙你自己。”
商亭乖巧说好,给自己扇了没几下,又爬到前面给商母扇。
四轮车下地,商珍抄起镰刀割西瓜藤,商亭抢过来:“我来。”
怎么才乖一会就捣乱?商珍皱起眉头:“拿回来。”
商亭被吓得一激灵,却没还回去,小声说:“姐,我来就好。你马上开学,要是把手弄粗糙,同学会觉得家里对你不好。我想让他们知道你也是被疼爱的。”
他以前是家里老二,很能理解商珍的心情。
商珍听见商母在笑,恼羞成怒:“用你管!”哪里学的,油嘴滑舌。
最终还是姐弟俩一块割西瓜。
装满一车,商亭留在地里割西瓜,商珍和商母回家卸货。再回来时,特意给商亭带了只小马扎。
等回到地里,发现里面站着一人,是以前没见过的生面孔,特别漂亮的一名omega。
“喂。”
商亭弯腰弯得脊背僵硬,突然听到声响,被吓一跳。
江阮穿黑色短袖上衣,手插在口袋中,倚着树荫嗤笑一声:“胆子真小。”
商亭用沾有泥土的手擦汗,声音闷,累的:“你怎么在这儿?”
江阮先说散心,见商亭除了“哦”一声,没其他反应,也不问他为什么要散心。便不高兴地压下唇角:“随便看看。”
这一看便看了半天。
田地里少年头顶绿叶,半蹲在瓜藤边,割一会儿便要双手撑大腿,站起来缓缓。
腿白,腰软。
江阮面色平静,任谁都想不出他在看什么,出声问:“你是不是还没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