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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牧师(2)(1 / 2)

 第16章 牧师(2) 马老板眨巴着眼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羊?啥子羊?你们教堂从来不喂羊啊!”

维克多悲伤地摇了摇头,不愿跟这个不信神不知主的教外之人说什么了。

这时,一些早起的烟客陆陆续续地从街头场尾走了过来。他们一见维克多抱着一面血糊糊的十字架堵在烟馆门口,觉得很是蹊跷,就围着他看起了稀奇。

一个烟客盯着高鼻蓝眼的维克多,抚摩着下巴说:“这就奇了怪了,咋洋和尚都抱着十字架来烟馆了?”

另一个烟客接口说:“这有啥奇怪的,洋人嘛,总有一些我们看不懂的洋玩意儿,不然他们咋叫洋人呢?他们的眼睛咋跟怪物一样,是蓝的呢?”

那个摩挲着下巴的烟客摇头说:“我看不是这样,一定是他们的上帝闻到了鸦片的香气,心头发痒了,耐不住了,要来吸几口!”

话里有种明显的揶揄味道。周围的烟客听了,轰地大笑起来。

维克多没有笑,也没有发怒。他紧闭着双眼仰对着天空,任凭那些无知的烟客的嘲笑和侮弄。他心里有一种滴血般的痛苦。

不久,那几个吸食鸦片的教民也来了。他们拨开人群,一见抱着十字架怆然孑立的维克多,立刻明白了他的来意,慌忙转过身去,往人群外面躲逃。

维克多睁开眼睛喝住了他们:“圣父、圣子、圣灵在此,你们往哪里走!”

那几个教民站住了,慢慢地转过身来,不好意思地抚摩着脑袋,朝着维克多嘿嘿地笑,脸上的表情既窘困又尴尬,甚至还有一丝谄媚和讨好。

维克多毫不留情地将那面巨大的十字架往他们身前一挪,厉声呵斥道:“跪下,你们全都跪下,向主忏悔!”

那几个教民不由得惊呆了。他们早就想到教堂会给他们惩罚的,但没想到维克多会抱着十字架,跑到烟馆门前来堵他们,并且要他们当众跪下,当众忏悔!

他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恰在这时,那些看稀奇的烟客又开始起哄,指着冰冷肮脏的青石板街道大声喊叫:“跪下!跪下!赶紧向你们的洋菩萨洋主子忏悔!”

那几个教民瞪着维克多,瞪着四周的烟客,额头上和脖子里的青筋全都鼓胀起来。

维克多不为所动,依然面色严肃地要求他们跪下,忏悔。

“我的羊都听我的声音,我也认识他们,他们也跟着我……我父把羊赐给我,他比万有都大。谁也不能从我父手里把他们夺去!”维克多双手扶着十字架,大声向他们诵唱着《约翰福音》里的箴言圣句。

那些看热闹的烟客又是一阵哄然大笑,指着青石板街道,模仿着维克多的语气,怪声叫喊道:“跪下!跪下!忏悔!忏悔!”

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教民不觉恼羞成怒,跺着脚骂道:“跪跪跪,跪你妈个x!老子今天就不跪,就不忏悔,看哪个来把鸡巴给我咬了!”然后恶狠狠地瞪一眼维克多,猛地推开他,径直向烟馆走去。

另外几个教民也嘟嘟囔囔地嚷着骂着,白眼瞪着维克多,跟在那个络腮胡子身后,往烟馆里钻去。

维克多气得浑身发抖,赶急追上去,横着十字架拦住了他们。

“你们如此不听劝告,不听召唤,就不怕主再次降临的时候,审判你们?”维克多只得祭出《圣经》里最后的劝诫,严厉地质问他们。

不想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教民瘪了瘪嘴,满脸不屑地说:“球!从你爷爷你老子那辈就说主要降临,主要审判人,可他降临了,审判了吗?从今天起,老子再也不信你们的教,再也不信你们的主了!你给老子让开,别耽误了老子抽鸦片烟的工夫,坏了老子抽鸦片烟的乐趣!”然后便粗暴地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十字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烟馆里去。

维克多心中顿时一阵锥心般的痛楚。他没有想到一个在教堂接受了洗礼唱诵了《尼西亚信经》的教民,竟敢如此反悔,如此恶言诋毁和轻侮他们神圣的圣父、圣子、圣灵!但是,他却不憎恨他们,厌弃他们。他心中充满了来自上帝的博大的垂怜和宽广的悲悯。他依旧把他们看作迷途的羔羊,依旧要替神替主,拯救他们!

他抱着那面血染的十字架,往烟馆里追去。

旁边的马老板突然冲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了他。“这里是我的烟馆,不是你的教堂,你不能进去!”马老板气势汹汹地说。

维克多举着十字架,面色庄重地说:“主无处不在,救赎无处不在。请你让开,我要进去找回我的羊!”

马老板双手紧紧抓住门框,瞪着他,高声嚷叫道:“你这是私闯民宅!你要是不听,我就去叫李家二老爷,叫镇警备队了!”

维克多无可奈何,只得放下十字架,在烟馆门口站了下来,神色忧愤地说:“那好吧,我就站在这里,等他们出来!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回教堂,向主忏悔!”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下来,那些围着看热闹的烟客很扫兴地发出一片“噢噢噢”的嬉闹哗笑之声,像一群摇头摆尾的鱼,游进了烟馆里去。

烟馆里很快就红灯闪亮,烟雾缭绕,飘散出了鸦片浓郁的熏香。

维克多面色苍白地站在烟馆门口,站在瑟瑟吹拂的冷风里,心如刀绞,痛苦不堪。他仰头望着崇义镇上灰黑的屋脊和雾蒙的天空,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他的上帝,呼喊着他的主。

然而,他在烟馆门口一直站到中午,站到两旁的街坊邻居都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吃午饭了,他也没有等到那几个教民。他们早就吸足了鸦片烟,从烟馆背后翻窗户溜走了。

维克多只得扛着那面血染的十字架,往他们家里追去。

他首先追到了那个满脸都是络腮胡子的教民家里。可他穿着黑色教士长袍的身影刚在田野里露面,就被那个教民发现了。他瞪着一双牛卵子似的鼓泡眼睛,朝田野里骂了一声“瘟丧”,就慌忙关上房门,跑到隔壁家去躲了起来。

没有找见自己要拯救的人,甚至连家门都没能进去,这让维克多非常沮丧,也非常悲伤。他抱着十字架站在教民关门抵户的冷清的院落里,怔怔地发呆。

从田野里吹来的风又冷又硬,刀子似的割着他的脸,锥子似的扎着他的心。他瘦长单薄的身影伴着那面简单苍寥的十字架,在午后淡漠的阳光里,显得异常地孤独凄清。

可他不愿就此放弃,也不打算放弃。

第二天一早,他估算好时间,扛着那面血染的十字架,跑到络腮胡子家里去,把他堵在了院坝里。他举着十字架,真诚地劝谕道:“你是神的儿女,主的信徒,你不能再去吸鸦片烟了。你跟我回教堂去忏悔吧!只要你祛除了心中邪念,改掉了身上的恶行,神和主依然会接纳你,垂怜你的!”

络腮胡子瞪着他,恼怒地吼叫道:“我昨天就给你说过了,我不信你们的教,不信你们的主了,你还来缠着我做啥!”

维克多叹了口气,说:“你现在被魔鬼蒙蔽了心灵,我有责任来解救你,救赎你!你跟我回教堂去,回到主的身边吧!”

这时,络腮胡子的烟瘾已经发作了,心里显得非常焦躁和难受,他不耐烦地将维克多往院外推着,嚷嚷道:“我已经不是你们教会的人了,我抽不抽鸦片烟跟你有啥关系呀?你赶快走吧,走吧!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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