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来得比往年都要早，才刚入冬，紫禁城的琉璃瓦上就已覆了一层薄薄的白。沈清璃站在长春宫的廊下，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呵出一口白气。

“娘娘，外头天寒，仔细冻着了。”贴身侍女云袖为她披上孔雀纹大红羽缎斗篷，语气里满是担忧。

清璃微微一笑，却不挪步。她入宫三年，早已习惯了这四方宫墙内的寒冷，比这天气更刺骨的，是那颗再也暖不起来的心。

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一个华服女子向这边走来。那女子身着胭脂色织金锦袄，外罩白狐皮坎肩，发髻上的金步摇在雪光映照下晃得人眼花。

“哟，皇后娘娘好雅兴，在这赏雪呢？”林婉儿未等走到近前，声音已经飘了过来，语气里的讥讽毫不掩饰。

清璃转身，面容平静无波：“林贵妃今日怎么得空来本宫这里？”

林婉儿是当朝太师之女，一年前入宫即被封为贵妃，圣宠正浓。而她沈清璃，虽是正宫皇后，却因父亲在朝中失势，早已形同虚设。

“皇上赐了江南新贡的云锦，想着娘娘这儿怕是没什么新鲜料子，特地送些过来。”林婉儿示意身后太监捧上锦缎，眼中却闪着挑衅的光。

“有劳贵妃费心。”清璃语气淡漠。

便在此时，远处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一众宫人齐齐跪地。明黄色的仪仗渐近，萧承煜身着龙袍，自风雪中走来。他生得极好看，眉目如画，却总带着几分疏离的冷峻，尤其是看向沈清璃的时候。

“都起来吧。”萧承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掠过林婉儿时柔和了几分，“天这样冷，怎么都站在外边？”

林婉儿立即迎上去，娇声道：“臣妾来看望皇后娘娘，正说着皇上赏赐的云锦呢。”

萧承煜这才看向清璃，眼神冷了下来：“皇后倒是清闲，还有工夫在这里赏雪。朕交与你协理的六宫事务，可都处理妥当了？”

清璃心中刺痛，却仍维持着端庄：“回皇上，都已处置妥当。”

“是吗？”萧承煜冷笑，“朕怎么听说，前几日尚衣局出了差错，延误了边防将士的冬衣？你身为六宫之主，难道不该时时督查？”

那件事分明是林婉儿插手尚衣局事务所致，清璃心知肚明，却知道辩解无用。这三年来，无论她做什么，在萧承煜眼中都是错的。

“是臣妾疏忽。”她低声应道。

萧承煜眼中掠过一丝莫名的烦躁，每次看到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他就没来由地生气。他还记得初嫁入王府时的沈清璃，眉眼生动，会笑会闹，而不是现在这副仿佛没有灵魂的傀儡模样。

“既知疏忽，便该弥补。传朕旨意，皇后失职，禁足长春宫一月，静思己过。”

林婉儿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却假意求情：“皇上，天这样冷，禁足是否...”

“不必多言。”萧承煜打断她，又瞥了清璃一眼，“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离去，林婉儿忙跟上，临走前回头投来胜利的一瞥。

清璃站在原地，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滑落。云袖心疼地劝道：“娘娘，咱们进去吧。”

长春宫内，炭火烧得不足，显得有些冷清。清璃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

“娘娘，您为何不向皇上解释？尚衣局的事明明是贵妃...”云袖忍不住道。

“解释有何用？”清璃轻轻摇头，“他不会信的。”

三年前，萧承煜还是王爷时，她以正妃身份嫁入王府。那时他虽然性子冷，但待她还算相敬如宾。直到林婉儿入府为侧妃，一切就变了。

林婉儿工于心计，屡次设计陷害，让萧承煜对清璃误会渐深。而一年前先帝驾崩，萧承煜登基为帝，林婉儿被封贵妃，更是变本加厉。

最让清璃心痛的是，半年前林婉儿小产，竟栽赃是她所为。萧承煜大怒，几乎废后，虽因朝臣反对作罢，但从那以后，再未踏足长春宫。

“可是皇上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云袖仍在坚持。

清璃苦笑：“云袖，你不懂。有些人心中的偏见，就像一座山，移不走的。”

她曾经那么爱萧承煜，爱到可以不顾一切。可现在，那份爱早已在一次次的伤害中消磨殆尽。如今她心中只剩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

夜深时，雪停了。清璃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走出寝殿。月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辉。

她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的莲池旁。寒冬时节，池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清璃站在池边，望着冰面上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那影子陌生得很。

“娘娘好兴致。”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清璃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一个身着灰衣的老太监。她认得这人，是在藏书阁当差的旧人，平时少言寡语，几乎没人注意他的存在。

“公公何事？”清璃恢复镇定，问道。

老太监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老奴见娘娘日日忧思，特来为娘娘指一条明路。”

清璃蹙眉：“公公此话何意？”

“老奴在宫中四十余年，知道一些秘密。”老太监抬头，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这莲池底下，有一处通道，可通异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