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从来没觉得自己孤独过。”
江双:“……”
“别以为就凭你小子能把我看穿了。”江双穿得乱七八糟,指着雪来就是恶评:“你在自以为是什么!你心里搞不好就是个小屁孩!心智十有八九还不如我呢!”
雪来笑盈盈,两手拽着江双,把江双从沙发上拔萝卜一样拔起来,又挎上书包,站在镜前打量自己。
江双在她身后哼了一声,又说:“路上小心。”
雪来点点头。
江双支起身子,叼着根细烟,高傲地说:“小屁孩,今晚裙子很漂亮,而且有一点你也是对的:全身心信任他人的确很危险。”
“但假如你十二点前回来的话,倒可以信任我一点:害怕的话给我打电话,我会下楼接你。”
雪来晓得她的脾气,甜甜一笑,向江双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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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室也在白梨花广场,并不远,与雪来租住的套二只隔四百多米。
雪来冒雨跑过去,推开门时整个工作室只亮着二楼一盏小灯。
这是个宽广、楼层挑高的Loft式工作室,一楼是助手们的工作区与外客接待区,如今门口还堆了一堆外卖盒子;二楼则归漫画作者一人所有。
此时二楼一盏小灯微亮,散发着颓靡的气息。
“……”
大多数漫画家都没这待遇,但周刊Tobe给鹫老师租了这么个工作室,方便编辑随时上门探监。
雪来蹑手蹑脚上楼看了眼,二楼稿纸散落一地,小沙发上一滩睡死的人形——能看出鹫交稿后就直接往后一倒,昏了过去,至今仍穿着昨天下午的那件红卫衣。
睡得像个被抢劫的大麻袋……雪来偷偷想,又悄悄爬了下去。
雪来回到自己桌前,拧亮台灯,掏出本子与笔,开始琢磨分镜稿。
自有了自己责编以来,雪来被对方否决的分镜不计其数。
那是个严厉不苟言笑、甚至会被业内以“独断专行的暴君”、“魔鬼”来形容的责任编辑,编辑石舟。
这个编辑同时负责着鹫与雪来,并对二人的作品有着极大的话语权,从不妥协,连如今红透半边天的鹫老师的连载分镜就说打回就打回,撒旦背后纹石舟都不敢纹睁眼的——这位故事上的暴君,更是从未认可过雪来的分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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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拉迪亚六月深夜,雨水渐渐。
窗开了个缝,夹雨凉风倒灌工作室,雪来再次推翻一稿分镜,一桌子橡皮灰疙瘩,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画出能被石舟认可的漫画呢?
长篇连载与画短篇不同,要考虑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
“……”
雪来实在想不明白,颓废呻吟,拽了个隔壁助手的贝雷帽过来扣在脸上。
两秒后,帽子里头油味儿扑面,雪来终于迟钝地想起,隔壁大哥上周一次都没洗头……
她被熏得眼含泪光:“呕……”
“谁在那?”二楼有人睡眼惺忪道。
雪来丢了贝雷帽,应了声。
鹫在二楼发出濒死之声:“雪、雪来?……是吧?上来拽、拽我一下,起不来了。”
雪来听出老师睡瘫了,急忙上楼去拽。
鹫老师睡了快三十个小时,早已动弹不得,雪来小跑上楼,嗨哟一声,又把鹫老师拔萝卜似的拔了出来。
今天一气拔了俩萝卜!
雪来觉得自己很厉害,在心里叉腰。
鹫老师脑壳子睡成个鸡窝,直勾勾盯着雪来,盯了半天,道:“你这身体素质在咱们工作室应该排第一。”
雪来:“我从小练过体育项目,我爸就是干这个的……虽然练得不咋地,但和普通人比,肯定够用一辈子了。”
鹫看她半天,冒出四个字:“武德充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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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鹫下楼回家时,松松垮垮地挎着个胸包。
他身量高而清瘦——鹫比雪来大五岁,脖颈有纹身,穿件宽松红卫衣,眉宇间一点难解的闷与疲惫,鼻梁高挺,被路灯拖得很长。
落雨路灯,长街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