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梵沿着田埂,一步步走向那座死寂的村落。
脚下的泥土湿软粘腻,每一步都像踩在某种生物的脏器上,发出噗嗤的轻微响动,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被放得极大,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死死记着泥人的告诫:不要回头,不要应声。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麦田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不是一道目光,是无数道。冰冷,黏腻,充满恶意。他甚至能想象出麦穗无声分开,又合拢的景象。他的后背肌肉绷得发痛,冷汗浸透了内里的衣衫,但他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加快脚步,生怕任何异常举动都会打破某种脆弱的平衡。
村口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北方荒村模样。土坯房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断壁残垣,少数几间还算完整的,窗户也都黑洞洞的,像骷髅的眼窝。村口立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木杆,上面挂着一盏褪色破烂的灯笼,纸糊的灯罩上写着模糊的“涪”字。
没有风,那灯笼却自己轻轻摇晃着。
一条黄土路通向村子深处,路两旁歪斜的院门前,依稀能看到一些散落的、被踩得看不清颜色的纸钱。
秦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墨瞳在车上的话:垆域有它的规则。
规则是什么?只是不回头不应声吗?
他小心翼翼地踏着进村的土路。
就在他右脚刚踏上村路的一瞬间——
“后生——”
一个苍老、嘶哑,像是破风箱拉扯般的声音,突兀地在他左手边响起!
秦梵浑身一僵,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他死死咬住牙关,强迫自己不停下,不转头,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
声音是从一栋半塌的土屋院里传来的。院墙塌了半截,他能用眼角余光瞥见院里似乎坐着个模糊的、佝偻的黑影。
“后生……瞅见俺家娃儿没……这么高……穿红袄子……”那声音絮絮叨叨,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殷切。
秦梵头皮发麻,手指掐进掌心,努力忽略那声音,加快了脚步。
那声音在他身后持续了一会儿,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模糊的啜泣,最终好像消失了。
秦梵刚松了半口气。
“快回来!”
纪殊榆的声音突兀的从右侧一条窄巷里传来!
那声音细小、飘忽。
秦梵的后颈瞬间寒毛倒竖,整个人一动不动。
无他,只因纪殊榆出现的时机太过于诡异,不是不可能是纪殊榆,而是他的位置刚好在自己的右后方一点,要是他刚刚下意识回头应声,就约等于一口气犯了两条规则!
那声音还在继续叫着他而且越来越近,几乎能感觉到有冰冷的气息吹在他的皮肤上。他猛地闭了一下眼,再次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狠劲。
他几乎是用跑的,冲过了那条巷口,继续向前。
那声音尾随了他一路,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他。
一路上村子里的空气更冷了。一种陈旧的霉味混合着淡淡的土腥气,也越来越浓。
路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破屋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不断重复。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就在他心神有些涣散的时候,前方路中间,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背对着他,站在路中间的人。穿着灰色的、这个年代很少见的粗布褂子,身形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
秦梵的脚步顿住了。
那人一动不动。
怎么办?绕过去?规则里没说不能绕路。
后面的‘纪殊榆’的声音越来越近,他没有犹豫多久,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想从路边坍塌的矮墙边绕过去。
然而,他刚偏离路中心,那个背对他的身影突然……动了!
它的脑袋,以一种人体绝对无法做到的、整整一百八十度的方式,猛地转了过来!
没有脸!
那应该长着五官的地方,是一片平坦的、灰白色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