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珍珠头痛得像要炸开,嘴里又干又苦 —— 昨晚喝了半瓶高粱白,酒劲到现在还没散。
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心里的那股劲又上来了:必须走,不能再在这个烂泥坑里待下去。
喝酒没用,哭闹也没用,只有带着孩子离开,才是唯一的活路。娘家回不去了 —— 上次回来,二平说过 “再也帮不了你”,崔母的眼泪也劝不动她,这次要是再回去,只会让娘家人更操心,说不定还会让崔建平更看不起她。
女人没有了靠山,就只能靠自己。
就算是去县城捡破烂,她也要把三个孩子养大,绝不能让他们再受委屈。
珍珠轻轻把小雪松放在炕上,盖好小被子,然后起身开始收拾东西。她从柜子最底下翻出一个蓝布包 —— 这是她刚嫁过来时,崔母给她缝的,上面还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荷花,现在荷花的颜色已经褪得差不多了。
她把团团和圆圆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布包里。
收拾完东西,珍珠看了一眼炕上的孩子们,心里酸酸的,却更坚定了 —— 为了他们,再难也要走。
“你要干啥?” 身后突然传来靳长安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珍珠回头,看见靳长安坐在炕边,眼睛通红,胳膊上还有昨晚被她咬过的印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流浪汉。他显然是醒了,却一直没敢说话,直到看见她收拾布包,才终于开口。
“带着孩子走。” 珍珠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眼泪 —— 她的眼泪昨晚已经流干了。
“走?你能去哪?” 靳长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外面那么乱,你带着三个孩子,怎么活?”
“不用你管。” 珍珠把布包背在肩上,然后弯腰抱起小雪松,又去叫团团和圆圆,“团团,圆圆,起来,跟妈妈走。”
团团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珍珠的样子,小声问:“妈妈,我们要去哪里?”
“去一个能好好过日子的地方。” 珍珠摸了摸女儿的头,声音软了些。
圆圆也醒了,拉着团团的手,怯怯地看着靳长安,又看了看珍珠,没说话。
靳长安看着珍珠要走,急了,赶紧从炕上下来,想去拉珍珠的胳膊:“珍珠,你别闹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瘦猴他们鬼混了,我好好跟你过日子,行不行?”
珍珠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里满是冰冷:“靳长安,我要是再信你一次,我的名字倒着写!”
她说完,不再看靳长安,牵着团团和圆圆的手,背着布包,抱着小雪松,径直往门口走。
靳长安跟在后面,想拦又不敢拦,嘴里不停地念叨:“珍珠,你别走,你走了这家怎么办?我怎么办?”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却没有半分真心,只是害怕珍珠走了,没人给他洗衣做饭。
珍珠走到院子里,刚要推开院门,突然看见靳老汉从东窑里跑了出来。
老人穿着件旧棉袄,扣子都没扣好,头发花白,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疲惫。他显然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一出来就看到珍珠要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珍珠,你要去哪?” 靳老汉跑过来,挡在院门前。
“爹,我带着孩子走,这家我待不下去了。” 珍珠看着靳老汉,鼻子酸酸的 —— 嫁到靳家以来,靳老汉一直护着她,护着孩子们,可这次她真的对靳长安失望透顶了。
“孩子他娘,你不能走!” 这个年过六十五的老汉,颤抖着声音,几乎快要哭出来。他看着珍珠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她手里牵着的孩子,突然 “扑通” 一声,跪在了珍珠面前。
珍珠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爹,您快起来,您这是干啥啊?”
可靳老汉却不肯起来,他跪在满是黄泥的地上,双手抓住珍珠的衣角,额头抵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珍珠啊,爹求你了,你别走,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们,你留下来吧!”
他的额头很快就磕红了,声音也带着颤抖:“是我没教好长安,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可你要是走了,孩子们就没完整的家了,这个家就散了啊!”
“爹知道,长安不是个东西,爹会好好管着他,再也不让他跟瘦猴他们鬼混了。你要是走了,孩子们跟着你,在外面受苦,爹心里也不安啊!”
靳老汉一边磕头,一边说着,眼泪从眼角流下来,滴在冰冷的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小冰晶。
珍珠看着靳老汉跪在地上,额头通红,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她知道,靳老汉是真心疼孩子们,真心想让这个家好起来……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打转,珍珠的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她看着怀里的小雪松,看着身边的团团和圆圆,孩子们都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团团甚至开始小声地哭。
“爹,您快起来,地上凉。” 珍珠赶紧蹲下身,想把靳老汉扶起来。
“你不答应留下来,爹就不起来!” 靳老汉固执地说,又磕了一个头。
珍珠看着靳老汉,又看了看孩子们,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拉扯着 —— 一边是离开的决心,一边是靳老汉的恳求,还有孩子们无辜的眼神。
她知道,要是现在走了,靳老汉肯定会急出病来,孩子们也会受惊吓;可要是留下来,她不知道还要受多少委屈。
“爹,我……” 珍珠的声音哽咽了,“我可以暂时留下来,可我不会放弃离开的想法。要是靳长安再敢跟以前一样,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带着孩子们走!”
这个女人,又再次妥协了.....
靳老汉一听珍珠愿意留下来,赶紧从地上站起来,虽然膝盖跪得生疼,却还是笑着说:“好,好,爹答应你,我一定好好管着长安,再也不让他惹你生气了!”
珍珠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满是无奈。
她知道,这次留下来,只是暂时的,她没有放弃离开的想法,只是给靳老汉一个面子,给孩子们一个缓冲的时间。她要等,等孩子们再大一点,等她攒够了钱,就带着孩子们彻底离开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李秀兰从中间窑里探出头,看到眼前的情景,又赶紧缩了回去 —— 她怕珍珠迁怒于她。
珍珠回到西窑,把布包放在炕边,开始给孩子们整理衣服。心里默念:崔珍珠,等机会来了,就带着孩子走,再也不回来。
靳老汉站在院子里,看着西窑的方向,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珍珠虽然留下来了,可她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要是长安再不改,这个家早晚还是要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