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终于吹走了盛夏的燥热,却吹不散靳团团心里的迷乱。
职业中学的梧桐叶开始往下落,零星地飘在走廊上,像撒了把碎黄。
团团坐在教室里,手里捏着妇产专业的课本,目光却黏在窗外 —— 田森的黑色摩托停在校门口,车旁还站着两个染着黄毛的男生,正勾肩搭背地抽烟,烟圈在风里散得很快。
“团团,别去了吧。” 林晓凑过来,声音压得很低,眼神里满是担忧,“我听人说,田森那些朋友不是好学生,总在镇上惹事。”
团团的指尖攥紧了课本边角,纸页被捏得发皱。
她也怕,怕那些黄毛男生的流气,怕他们看她的眼神像扫货一样,可一想到田森昨天说的 “带你认识我哥们儿,以后他们也护着你”,心里的犹豫又软了下去。
“没事,就见一面。” 她强装镇定,把课本塞进抽屉,“放学你先走吧,不用等我。”
走出教学楼,田森立刻朝她挥手,脸上带着笑,可那笑落在团团眼里,却没了往日的暖。
两个黄毛男生也凑过来,一个吹了声口哨,另一个眯着眼打量她:“森哥,这就是你对象?长得挺正啊。”
团团的手不自觉攥紧衣角,指尖掐进布纹里,想笑,嘴角却僵着 —— 他们的语气里带着轻佻,不像田森那样温和,倒像裹着层砂纸,磨得她皮肤发紧。
“别瞎说。” 田森拍了下黄毛的胳膊,却没真生气,转而对团团说,“这是阿凯和小峰,都是我发小,以后有事找他们也行。”
团团点点头,没敢说话。
田森骑着摩托,让她坐在中间,阿凯和小峰骑另一辆摩托跟在后面。
风里混着烟味和尘土,团团把脸贴在田森后背,却没了之前的踏实,只觉得心里发慌 —— 他们没往家的方向走,反而往镇西头的网吧开去。
“我们不去网吧,好不好?” 团团小声说,声音被风吹得发飘。
“就玩一会儿,” 田森回头笑了笑,语气带着哄,“阿凯他们攒了局游戏,我带你看看,以后我教你玩。”
团团没再反驳。
她知道,只要田森一笑,她就没了拒绝的力气 —— 她太怕失去这份 “被护着” 的感觉,怕自己一较真,田森就像以前那些男生一样,转身走了。
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声和喊叫声混在一起,刺得人耳朵疼。
团团坐在田森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和阿凯他们打游戏,手里攥着田森给的橘子糖,糖纸都被捏皱了,却没心思吃。
直到天黑透,田森才带着她离开。
路上,他突然说:“明天上午没重要课,咱们别去学校了,去镇上的旱冰场玩,怎么样?”
团团的心里 “咯噔” 一下 —— 她从来没逃过课,可看着田森期待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变成了 “好”。
第二天,团团躲在旱冰场的角落,看着田森在冰场上滑得飞快,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林晓发来消息:“老师问你去哪儿了,我说你请假了,你快回个电话。” 她攥着手机,手指发抖,却没敢回 —— 她怕一开口,就会露馅。
从那天起,团团的课越逃越多。
有时是去网吧,有时是去河边钓鱼,有时只是坐在田森的摩托后座,漫无目的地绕着镇子转。
她的妇产专业课本越来越新,笔记也断了页,以前总围在她身边的小姐妹,也渐渐不怎么找她了 —— 她们都看出来,团团变了,变得不像以前那个有主见的 “大姐大”,倒像株缠在树上的藤蔓,没了自己的方向。
更让她心虚的是对妈妈的隐瞒。
周末要去县城兼职,她就给珍珠打电话,声音发虚:“妈,我这周在同学家复习,她妈妈会做饭,我就不回去了。” 挂了电话,她看着屏幕上妈妈的头像,心里一阵发酸 —— 妈妈总说 “女孩子要体面”,可她现在,却在偷偷做着不敢说的事。
县城的饭店在汽车站旁边,叫 “迎客来”,门面不大,后厨却油腻得很。
团团找的是服务员的活,管吃管住,一天八十块,周末两天能赚一百六。
早上五点,她就得起来打扫卫生,擦桌子、摆碗筷,客人来了要端茶倒水,客人走了要收拾狼藉的桌子。
最累的是晚上,聚餐的客人多,她要端着沉甸甸的菜盘,在桌子间挤来挤去,胳膊被烫出了好几个小红点,却不敢吭声 —— 她怕老板炒她鱿鱼,怕自己攒不够给田森买礼物的钱。
“小姑娘,再拿瓶啤酒!” 角落里的酒桌传来喊声,团团赶紧跑过去,刚把啤酒放在桌上,就看到客人把喝空的白酒瓶推到她面前,瓶盖滚落在油腻的桌布上。
她的眼睛突然亮了 —— 昨天她听后厨的阿姨说,饭店的白酒盖能换钱,一个五块,攒够十个就能找老板兑现金。
趁客人不注意,她飞快地把瓶盖捡起来,塞进围裙的口袋里,指尖沾了油,却像摸到了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