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平与靳长安的争吵最终在崔母的哭喊和崔二平的拉扯中停了下来，可空气里的火药味却没散去半分。

靳长安铁青着脸，一把拽过骡子的缰绳，又伸手扯住团团的胳膊，“走！回家！” 他的力气大得吓人，团团疼得咧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

珍珠抱着小雪松，快步跟在后面，她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娘家人，崔母正抹着眼泪，崔二平皱着眉朝她摆手，崔建平则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发抖。珍珠的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场期待已久的回娘家，会闹成这样。

返程的路，比来时压抑百倍。

靳长安牵着骡子走在最前面，缰绳被他拽得紧紧的，骡子的头被拉得一仰一仰，蹄子在黄土路上磕出闷闷的声响。它似乎也察觉到主人的怒气，时不时甩甩尾巴，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团团和圆圆跟在骡子旁边，两个小家伙紧紧挨着，大气都不敢喘。刚才舅舅和爸爸吵架的场面，还在她们脑子里打转，尤其是爸爸刚才扯着团团胳膊的力道，让她现在还觉得疼。

珍珠抱着小雪松走在最后，寒风卷着黄土扑在脸上，可她却感觉不到冷，心里只剩下一片冰凉。她看着前面靳长安的背影，那个除夕夜里说 “辛苦你了” 的男人，那个分家后努力干活的男人，好像在刚才的争吵里，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充满戾气的陌生人。

走到东河冰面时，靳长安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瞪着骡子，“你个死牲口！再给老子动一下试试！” 他抬起脚，狠狠踹在骡子的肚子上，骡子疼得 “嘶” 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

“连你也看不起老子是吧！” 靳长安的声音里满是讽刺，明明是在骂骡子，可话里的火气，却像是冲着珍珠和孩子们来的。

珍珠心里一紧，赶紧抱着小雪松往前走了两步，想劝劝他，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她知道，现在的靳长安，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一路沉默，等他们终于走到神来村时，天已经擦黑了。

北风又开始呼呼地刮起来，比白天更冷，卷起地上的黄土，像小石子一样砸在人脸上。靳团团走在最前面，一阵风刮过，几粒黄沙崩进了她的眼睛里，她忍不住揉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哭！还哭！” 靳长安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瞪着团团，“再哭，就把你扔到河里喂鱼！”

团团吓得赶紧止住哭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可眼睛里的沙子还没出来，疼得她直抽气，只能强忍着。

回到家，靳长安把骡子牵进下房，狠狠地拴在柱子上，又踢了骡子一脚，才转身回了西窑。

他进门后，什么也没说，径直从炕边的柜子里翻出一个酒瓶子 —— 那是上次和村里络腮胡子喝酒剩下的高粱白，还剩大半瓶。

靳长安坐在炕沿上，从抽屉里摸出一叠花生米，倒在一个小碟子里，然后打开酒瓶，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没让他冷静下来，反而让他心里的火气更旺了。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眼神越来越浑浊，脸色也越来越红。

珍珠抱着小雪松，坐在炕的另一头，看着靳长安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心里越来越慌。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劝道：“长安，别喝了，对身子不好，孩子们还在呢。”

“啪！” 靳长安猛地把酒杯摔在炕桌上，酒洒了一地。

“就你管的宽！” 他瞪着珍珠，像是找到了发泄口，“崔珍珠，你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让老子吃末桌子饭，吃菜饺子，看不起谁呢？啊？你们到底看不起谁呢？”

珍珠被他吼得一哆嗦，赶紧解释：“长安，你别生气，都是误会，我娘她不是故意的，她就是年纪大了，忘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颤抖。

“误会？” 靳长安冷笑一声，又重新拿起个酒杯倒了一杯酒，“什么误会？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堪！” 他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崔珍珠，我艹你妈！你们全家都看不起我！”

骂完，他拎起桌上的酒瓶子，“嘭” 的一声，就朝地上摔去。

酒瓶子撞在屋子里上个月刚刚新铺的水泥地上，瞬间碎裂，酒水流了一地，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哇 ——！” 三个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大哭起来。团团和圆圆缩在炕角，紧紧抱在一起，小雪松也在珍珠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珍珠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和哭泣的孩子，心里又气又疼。

她哽咽着，声音颤抖：“我们没有看不起你…… 你为什么要因为这点小事生气…… 我们不是都好起来了吗？分家后，你好好干活，孩子们也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