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安村的春天,是从东河冰裂的声响里来的。
崔珍珠攥着存折站在村东头的小院前,指尖反复摩挲着 “ 元” 的数字 —— 这是她攒了半年的捡炭钱,指尖的茧子磨得存折边角发毛,却终于换来了一扇属于自己的院门。
“妈,就是这儿吗?” 雪松扒着院门缝往里看,眼睛亮得像春日的星。
珍珠点点头,手捏着黄铜钥匙转了两圈,门轴 “吱呀” 一声轻响,阳光顺着门缝涌进去,漫过院里的青砖地,照得墙角的枯草都泛着暖光。
小院不大,却齐整。
三间砖瓦房,屋顶铺着新换的瓦片,窗棂上还留着上一任主人糊的旧纸,边角卷着,却透着生活的软气;院角有个小菜畦,土是松的,能直接种菜;连院门口的老槐树都发了新芽,嫩绿色的叶子在风里晃。
“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 圆圆抱着速写本冲进院子,蹲在菜畦边,笔尖飞快地画着,“我要在这儿种向日葵,还要在窗台上摆花盆!”
团团没跑,只是走到屋檐下,摸了摸墙上的砖 —— 比柴房的土墙暖,没有漏风的缝,她回头看珍珠,眼睛里满是笑意:“妈,以后不用再担心漏雨了。”
珍珠的眼泪突然掉下来,不是难过,是踏实。她走过去,摸了摸孩子们的头,声音轻却有力:“是啊,以后咱们有自己的家了。”
搬家那天,村里的王大爷和李奶奶都来帮忙。王大爷帮着扛衣柜,李奶奶给孩子们塞了把向日葵种子:“种在院里,夏天能开花,还能吃瓜子。” 珍珠留他们吃了饭,炒了鸡蛋,还买了瓶酒,饭桌上的笑声,比在柴房时亮了好几倍。
新家安顿好的第二天,珍珠揣着钱去了镇上的自行车行。
她选了辆银灰色的女式自行车,车筐是新的,还能放书包,老板给打了折,三百块钱拿下。
推回村时,团团正在院里浇菜,看到自行车,手里的瓢都掉了:“妈,这是…… 给我的?”
“你上初二了,路远,骑车方便,还能带着圆圆和雪松。” 珍珠把车钥匙递给她,“试试,看看好不好骑。”
团团推着车,在院门口的路上骑了两圈,车铃 “叮铃” 响,风把她的马尾辫吹到耳后,脸上的笑像春日的花。
雪松和圆圆跑过来,扒着车后座:“姐,带我们兜一圈!”
从那以后,每天清晨,神安村的田埂上都会响起 “叮铃” 的车铃声。
团团骑着车,车筐里放着三个书包,圆圆和雪松坐在后座,手抓着车座,嘴里哼着歌。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路过东河时,还能看到冰化后的河水,泛着粼粼的光。
“姐,今天老师要听写生字,你帮我再复习下呗?” 雪松趴在团团的背上,小声说。
“好啊,我先念,你跟着背……” 团团的声音很轻,车铃的声响混着背书声,飘在田埂上,引得早起的村民都笑着看。
日子在车铃声里往前挪,转眼就到了夏天,团团要中考了。
她的成绩不算好,数学尤其吃力,每天晚上,珍珠都会陪她在灯下做题,不懂的地方就去问村里的老师。
团团也很努力,常常做题到半夜,桌上的台灯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倔强的小苗。
中考那天,珍珠特意给她煮了鸡蛋,还把自行车擦得锃亮:“别紧张,正常发挥就好。”
团团点了点头,骑车去了镇上的考场,车筐里放着准考证,心里却很踏实 —— 她知道,不管考得怎么样,妈妈和弟妹都会在身后支持她。
成绩出来那天,团团是跑着回家的。
她手里攥着成绩单,脸上没有笑,也没有哭,只是走到珍珠面前,小声说:“妈,我没考上高中,考上了职业中学,学妇产接生的专业。”
珍珠接过成绩单,看了看,然后摸了摸她的头:“挺好的,这个专业实用,以后能帮上别人,也能养活自己。”
其实她早就打听好了,镇上的职业中学有妇产专业,毕业能考资格证,村里的接生婆年纪大了,好多孕妇要去镇上生,学这个有前途。
团团愣了愣,眼泪突然掉下来:“妈,我还以为你会失望……”
“傻孩子,” 珍珠擦了擦她的眼泪,“你努力了就好,不管你选什么,妈妈都支持你。”
雪松和圆圆也跑过来,拉着团团的手:“姐,你以后就是医生啦!能帮小朋友接生!”
团团破涕为笑,点了点头:“对,以后我要当接生医生,帮村里的人,也赚好多钱,让妈妈不用再捡炭了。”
那天晚上,珍珠做了满满一桌菜,还买了蛋糕 —— 是团团第一次吃蛋糕,奶油沾在嘴角,她却笑得很开心。
小院的灯亮到很晚,团团在灯下收拾书包,把职业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夹在课本里,上面的 “妇产专业” 四个字,在灯光下泛着光;圆圆在窗台上种向日葵,种子刚埋下,她就盼着夏天开花;雪松在院里练习骑自行车,虽然还骑不稳,却笑得很欢。
珍珠坐在屋檐下,看着孩子们的身影,心里满是希望。
她想起刚搬来神安村时的窘迫,想起雪夜扛炭的辛苦,想起孩子们捡炭赚的五十块钱,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小院的老槐树下,珍珠种的小菜已经冒芽,绿油油的,像极了他们的日子,充满了生机。
第二天清晨,团团又骑着自行车,带着圆圆和雪松去学校。
车铃 “叮铃” 响,风里带着向日葵的香气,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小院,心里满是坚定 —— 她要好好读书,学好专业,以后让妈妈和弟妹过上更好的生活,让这个家,永远这么温暖。
阳光洒在田埂上,洒在自行车上,洒在孩子们的笑脸上,一切都那么好,那么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