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结束大部队撤离任务的孟萤珈:“就说了不应该什么都听他的!!”
一直在研究数据的曾雨田给出了科学的解释:“朝朝的强魂自主意识很强,哪怕他始终有意地压迫自己,也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先天弱能对他的依赖。”
无论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保护,总之以这孩子的聪明程度,不可能完全意识不到长此以往的危害性。
“原来……真的是我害死了爸爸?”男孩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无数从前与父亲相处的画面。
爸爸的状态不对劲,他确实早有预感。可是……他从没想过这一切真的会和自己有关。
或者说,他一直暗暗希冀着,这一切与自己无关。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没有那些纷繁复杂的记忆,没有太多过于成熟的思考,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想要父母陪伴身旁的小孩。
“为什么不敢承认自己的不同?”盛恢似不理解:“你原本可以用它去选一个更好的可能。”
强魂者与生俱来的高能量体质会同时体现在身体和精神上,强悍的身体素质、顶尖的思维智力,再加上不需要任何过渡适应期的先天体质,像朝朝这样的孩子,如果不是刻意用自己的能力伤害他人,几乎一辈子都不会被任何“监测”机构发现。
他们会拥有极其闪耀的一生。
只是,如果始终抱着一颗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心,压抑自己身上那些所谓“为世俗所不容”的不同之时,连极其耀眼的天赋也会被一并抛弃。
这话终于是刺到了人心上,原本怯懦的男孩此刻满脸通红,猛地抬起头,发泄般朝他大喊:“闭嘴!!!”
男孩瞬间的失控足以掀起一番难以捕捉、却铺天盖地的动荡。
这股不小的动荡连一段距离外的张凌都清晰感知到,眼前模糊一片,他捂着额头倒在地上,胸闷得几乎干呕起来。
这样的痛苦哪怕只持续了一会儿也叫人度秒如年,张凌找回理智,感觉到那股压迫渐渐褪去了些,他强撑着身子,望向那风暴中央——
年轻的男人直面威压,满脸苍白、难抑痛苦,此刻俯着身子,微微颤抖,布满青筋的手却仍然抬着,死死握住了那男孩的手臂。
朝朝盯着他,却仿佛透过他看见了别的东西,压抑多年的本能一朝爆发,叫他有些难以自抑、嗓音尖锐:“变得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能把爸爸妈妈还给我吗?我想要的很简单,可为什么每个孩子都能拥有,我却不行?”
甚至,他的每次靠近、每次依赖,都只是在让父亲的生命急剧减缩。
哪怕是死,他也无法和家人在一起。
男孩瘦弱的身体迸发出一股股强大的能量,他满脸泪水,表情倔强,却又显出股一触即碎的脆弱。
膨胀的摧毁欲滔天旺盛,几乎要侵吞男孩所有理智,然而下一秒,这势不可挡的汹涌却因为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硬生生中止下来。
年轻男人声音近在咫尺,他已经很虚弱,几乎是气音。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明明此刻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还有闲心拿自己开玩笑:“你再憋一会儿,哥哥估计真撑不住了。”
“我……”
“既然是无法决定的事,就不要把责任归结到自己身上。”他的语气很温柔,让男孩想起父亲的声音。
“你没有错。所以,不要因为拿自己的人生,来给这个世界运行的错误陪葬。”
朝朝侧头看向他,因为身体痉挛,他几乎是整个人都搭在了自己身上。男孩恍惚,第一反应是想把他推开:“你离我远一点……”
这一刻,他甚至又产生了竭力压抑自己的念头。
“快放手啊!你不怕死吗!”
盛恢依旧牢牢抓着他的手,他已经快撑不住了,声音小得难以听清,却依旧斩钉截铁,传进男孩耳中。
“你不会让我死。”
钟齐说他是在拿命做赌注,说他意气用事。然而盛恢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这场谈话的结局他早已预料,且分毫不差。
其实有什么不好预料的呢?这样一个为了在意之人,能做到压抑自己本能十几年的孩子,怎么可能做到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
从他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一直到此刻,可曾睡过一个好觉?
这个世界对善良的人尤其残忍。
看着男孩怔愣的眉眼,盛恢意识模糊间想到,他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在利用这一点?
只是……这次千算万算,他还是少算了一处。
男孩的视线向后移去,而后,那抹短暂的犹豫彻底消失在眼底。
已经回归本能的强魂体,对能量的感知力已达到最高。在他眼中,即将铺天盖地而来的能量冲击几乎有了真正的形态,而在此之前,脸色狰狞、穿着厚重防护服奔跑而来的张凌,几乎是向他宣告这赤裸事实的象征。
他们依旧在欺骗他。
男孩面色沉冷下来,垂着的双手猛然抬起,力气大得吓人,狠狠将那足足高了他一头有余的男人推了出去——
“我哪还有什么人生可言啊!”
他的怒吼湮没在喧嚣的寂静中,整个空间的磁场似乎静止在了此刻。
能量对冲的画面是人眼无法捕捉的,眼前白光袭来,张凌只能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死死地抱住昏迷的盛恢,直到意识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