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说笑着停在一栋居民楼前。
“四单元三楼右边那一家,走吧。”叶小凡望着眼前老旧的楼房说道,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激动。叶小凡终于能亲自调查父母的案子了,这一天他盼了整整十年,十年啊!
叶小凡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上前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个老妇人立在门前打量着来人。这老妇人两鬓染雪,额头眼角皱纹堆积,眼神却是清明澄亮。她穿着一身碎花长袖衫,两袖挽至肘初,浑身透着硬朗和干练。
“您好,请问这里是吴啸尘先生家么?”叶小凡的声音轻柔,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怕吵醒梦里的人。
老妇人听到这句话身体僵住了,眼睛瞪起来,明显是有些吃惊。“是,是,快请进来。”声音里满是焦急,老妇人说完便急忙跑进了里屋。
夏悠然不解地看向叶小凡,叶小凡没有说话,示意她一起进去。
客厅里的红木家具古朴典雅,左右两边的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再往里去,旁逸斜出的墙里嵌着木头格子书架,上边都是些木头或者石头雕成的工艺品。一个瘦削的背影正坐在落地窗前的木藤椅上,身前的长桌上卧着一台古筝。
也不知老妇人附耳对她说了什么,那人的肩膀轻轻颤抖,如枝头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稍不留神便会摔落在地。老妇人也不过一句话说完,那个背影猛然转过头来,正看见叶小凡和夏悠然站在那里。
叶小凡觉得这道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己,而是透过了自己看向更远的什么地方。
几秒钟的沉默后,那个背影在老妇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中燃起闪耀的星子。“你们知道他的消息?”这声音里有一分哽咽,六分惊喜,三分小心翼翼,更像是久久沉睡者梦中的呓语,又像是历尽劫难的灾民在盼望一分充饥的粮食,假若你不给她,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她心里有希望,能活下去。
这时夏悠然这才看清她。她身材高挑,穿着一身咖啡色针织毛衣连裙,两鬓微霜,一头长发在后颈处用亚麻色短绳扎住垂至腰际。秀气的脸庞未敷脂粉略显苍白,眉眼细长,眼角处略见岁月的印记,秀挺的鼻梁下是一叶微薄的红唇。此刻浓烈的情绪致使她的胸口微微起伏着,她在等待叶小凡的答案。
叶小凡了然于胸。他明白自己应该尽快给眼前的人一个了断,拖得越久,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深。此刻,他不得不残忍。
“您误会了。”叶小凡看着她,眼看着她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的暗下去,整个人似乎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面纱,只等着某个特定的人来拂去。
“我们是来向您了解十年前那个案子的,勾起您的往事,实在抱歉。”叶小凡向她微微颔首。
“哦,”一场梦空,怅然若失。她苦笑一下,将藤椅转过来坐下道:“没关系,你们请坐下说话吧。”
叶小凡和夏悠然也坐下来,老妇人给他俩倒了茶。叶小凡看着茶叶在水里上下翻涌,最终沉到了杯底。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想必您还记得,十年前您的丈夫牵扯进一件水塘镇杀人抢劫案里。我就是两位被害人的孩子。”
“当然记得。你就是那个孩子啊,这些年辛苦你了。”她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其实你和我很像,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啸尘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请您说说知道的情况吧。”叶小凡不表态。
“十年前,啸尘在晚上接到他老板的电话,说是公司派他去水塘镇调查古董行情,第二天他到那里之后给我打了电话,让我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她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个电话给了她不为外人道的幸福。“第三天,警察就来了,问我啸尘的下落。我说他去水塘镇了,警察说他们就是从水塘镇来的,他现在是一件杀人抢劫案的嫌疑人,可能已经畏罪潜逃了。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就要疯了,我说啸尘是退役军人,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一定是你们搞错了。警察说作案人的手法很专业,根据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接着他们向我了解了一些情况,说以后有什么情况会通知我。后来警察又来过两三回,但是都没有啸尘的消息。”她说完后低下头去,看不见脸,双肩抖动着。
“您知道他在哪里上班么?老板叫什么名字?”
“公司叫望月阁,老板叫什么我不清楚。”
接着叶小凡又问了几个问题,没有大的收获。
望月阁是易天翔的父亲易卜生创办的产业,这个古董产业做的很大,早已是整个水塘镇的骄傲。案发现场同福街路口紧挨着易家,犯罪嫌疑人又是易氏产业的员工,虽然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易家,可这一切也太明显了,明摆着是有人针对易家。如果案子真的这么简单,警察会查不出结果么。
夏悠然站起身走到她身后,搂住了她的脖子,轻声道:“您等了他十年。能说说你们的故事么?”
也许女人之间的安慰就是如此,不需要太多的话语去劝慰对方,只需静静的依偎,默默地支持,缓缓地倾诉。
她将纤细的手指覆在夏悠然的手上,抬起头来,双眼盈泪,嘴角却是带笑,仿佛就要沉入另一个华美的梦。
回去的路上,夏悠然略有些沉默。
叶小凡明白她还沉浸在吴啸尘夫妇的往事里,所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暗暗拿定主意:以后这种事决不再把夏悠然牵扯进来,她本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高中女生,上课时偷偷地看言情小说,下课后与同学聊明星八卦,作业拖到很晚才写,不开心时偶尔跟父母发个小脾气……但无论如何绝不该跟自己的背负的东西关联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