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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1 / 2)

 十月廿六夜 (续)

烛火摇曳,在他深潭般的眸子里投下跳动的光点。他就那样躺着,一瞬不瞬地看着我,好像那样能刨开我,找到理应的阴谋。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但那沉默本身,在这冰冷的审视,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我端着那半碗已经微凉的参汤,僵在原地。手腕上昨夜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眼前这人绝非温顺的羔羊。

“……醒了?”最终,是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干涩得厉害。试图将手中的碗递过去,“喝点参汤,你失血太多。”

他没有动,目光扫过我手中的碗,又落回我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谢公子……好大的手笔啊。” 声音嘶哑低沉,却字字清晰,“用这等金贵东西,吊我一个‘贼寇’的命?”

“贼寇”!这两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我的耳膜!虽然早有猜测,但被他如此直白、如此充满敌意地承认,心脏还是猛地一缩。果然……是断枷军!是父亲口中那些烧杀抢掠、动摇国本的“反贼”!是昨夜官军要格杀勿论的“余孽”!

恐惧、后怕、以及一种被欺骗的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我握紧了碗沿,指尖发白,强压着声音里的颤抖:“你既知身份,更该明白,此刻能护住你性命的,只有这‘金贵东西’和这‘谢公子’的听雪轩!外面……还在搜捕!”

他眼神一凝,显然也听到了白日里院外的喧嚣。沉默了片刻,那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些,但眼中的戒备丝毫未减。他终于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右手,接过了碗。动作依旧带着军伍的利落,即使虚弱。

他就着我的手,大口吞咽着参汤,喉结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烛光下,他侧脸的线条锋利,颈侧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带着一种粗粝的生命力,与我这精雕细琢的听雪轩格格不入。

一碗汤很快见底。他随手将空碗搁在地上,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目光再次锁住我,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探究:“为什么救我?谢静渊。”他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不是“谢公子”,那语气里没有敬意,只有直白的疑问和深深的怀疑,“别说什么‘眼中希望’的鬼话。你们谢家的人,眼里只有金子铸的秤砣。”

他的话像鞭子,抽打在我竭力维持的平静上。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被看穿的狼狈交织在一起。我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也冷了下来:“救你,是昨夜一时鬼迷心窍!若早知你是‘贼寇’,我绝不会开那扇窗!至于现在……救都救了,难道要我此刻把你丢出去喂狗?谢家的名声,还经不起这等丑闻!”

这番话半真半假。恐惧和自保是实情,但昨夜那双眼睛带来的触动,以及今日看着他昏迷时的那丝不忍……这些混乱的情绪,我无法对他言明,更不愿承认。

他盯着我,眼神变幻,似乎在衡量我话语中的真假。最终,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名声?呵……你们谢家,还有名声可言?勾结北安,倒卖粮食,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这祖宅下,怕是白骨累累,才堆出你这身锦绣!”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失态。而他说的……是事实。是我深恶痛绝却无力改变的事实!但被他这样赤裸裸地撕开,尤其是我刚刚救了他之后,那难堪几乎将我淹没。“住口!若非你此刻在我这里苟延残喘,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苟延残喘?”他低笑一声,牵动了伤口,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依旧凶狠,“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能多杀一个该杀之人,都是值的!不劳谢公子费心了!”

谈话不欢而散。室内的空气比窗外的秋夜更冷。我们像两只困在狭小囚笼里的猛兽,互相敌视,互相戒备,却又因某种更强大的外力而被迫共处一室。

听雪轩,今夜的风雪,似乎刮进来心间。

十月廿七晴 (晨光微熹)

一夜无话。我蜷在软榻上,他躺在地铺上(是忠伯昨夜冒险送来了被褥),各自警惕,几乎一夜未眠。

天刚蒙蒙亮,忠伯便在外间轻声唤我。我揉着酸胀的额角出去,老仆脸色苍白,眼下乌青,显然也未曾安睡。

“公子,”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慌,“府里……府里昨夜出事了!”

我心猛地一沉:“何事?”

“昨夜……西跨院那边抓到了几个‘贼人’!”忠伯声音发颤,“据说是断枷军的探子!当场格杀了两个,剩下的被官府的兵爷带走了……严刑拷打是免不了的……府里上下都传遍了,老爷震怒,下令彻查……”

西跨院!正是昨日官军被引开的方向!我后背瞬间爬满冷汗。若不是那点“血迹”引开了官军,此刻被围在听雪轩、被格杀或被拖走的……就是……

“还有……”忠伯凑得更近,几乎耳语,“老爷一早传话,让您……午后去正厅一趟。夫人也在……似乎……是关于幽州之行的事,要提前叮嘱您。”

幽州,父亲,母亲,双重压力如同巨石,轰然压下。我几乎站立不稳。

回到内室,看着地上闭目养神、但明显也听到了外间对话的男人。他眼皮未抬,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的、了然的弧度。

“听到了?”他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丝快意,“这就是你们谢家。抓不到真凶,就用无辜者的血来洗地。”

我无言以对。西跨院那几个被抓的“探子”,是真是假?是断枷军?还是被无辜牵连的仆役?在谢府和官府的震怒下,他们的命运早已注定。一股深重的无力感和罪恶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十月廿七午后

换上一身崭新的月白云锦长袍,束好玉冠,努力将眼底的疲惫和惊惶压下。踏入正厅时,我已恢复成那个温雅守礼的谢氏嫡子谢静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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