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大学校园,空气里还残留着夏日尾巴的燥热,混着新生老生们蓬勃的朝气,一股脑儿糊在许晨脸上。
她手里捏着刚发下来的课表,另一只手当扇子似的在脸旁猛扇。
“所以说,老天爷绝对是看我不顺眼,”许晨对着手机那头道,“凭什么早八的课又排给了我?还是线性代数!这是人学的吗?这课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我的脑子构造比较清奇对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爆笑,声音洪亮,许晨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得了吧许小晨同志,承认吧,你就是起不来床。
“线性代数表示不背这个锅。想想你高中那会儿,为了蹲守陈翊严学长,不是也能雷打不动天天六点爬起去操场假装背单词吗?那毅力,啧,感动中国十大人物没你我不看。”
说话的正是许晨的铁杆闺蜜,温纾菡。
此女号称许晨肚子里的半条蛔虫,人生信条是“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是个能把葬礼说出相声效果的奇女子。
一提到陈翊严这个名字,许晨就像被按了某个隐秘的开关。
刚刚还龇牙咧嘴的表情瞬间收敛了些,眼神飘忽了一下,下意识理了理其实并不乱的刘海。
“那……那能一样吗?”她小声嘟囔,底气明显不足,“陈学长那是……是信仰!线性代数是啥?是磨难!”
“是是是,你家陈学长的侧脸比数学公式好看一万倍,我懂,我完全理解。”
温纾菡在电话那头拖长了声音,语气里的调侃浓得能滴出来,“所以呢?信仰今天照耀你了吗?给您发早安短信了还是给您朋友圈点赞了?”
许晨瞬间蔫了,像被太阳晒趴下的狗尾巴草。
“……没有。他好像……昨晚又熬夜跟项目了,这个点估计还没醒。”
“哦——”温纾菡拉长了调子,意味深长。
“那就是说,你又精准无误地在他可能清醒的时间点,怀着虔诚的心,去他朋友圈溜达了十八遍,并且没有留下任何来访痕迹?
“许晨同学,你这暗恋搞得跟地下特务接头似的,累不累啊?”
“你不懂!”许晨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却虚得很。
累吗?好像是有点。
从高二那年,在篮球场边看见陈翊严一个干净利落的三分球绝杀。
汗水顺着他清晰的下颌线滑落,阳光下的少年意气风发。
那一刻她的心跳就跟坏了似的,咚咚咚地擂到现在。
可惜,这鼓敲了三年,几乎成了她青春的BGM,对方却好像始终没连上她的蓝牙。
陈翊严的优秀是公认的,长得好看,成绩顶尖,能力出众,是学校里那种自带光环的人物。
而她许晨,充其量就是光环底下普普通通一小粉丝,还是氪不了金的那种。
她追着他考进了这所大学,他大二,她大一。
她鼓起勇气表白过一次,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结果可想而知,被非常礼貌但极其果断地拒绝了。
理由很官方:“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现阶段想专注于学业和创业项目,暂时不考虑这些。”
许晨当时眼泪汪汪地回家蒙头睡了一天。
第二天醒来,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一拍大腿:“没事!他说‘暂时’!那就是还有机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温纾菡当时翻的白眼差点翻到后脑勺去:“宝贝儿,男人说‘暂时不考虑’,基本等同于‘对你没兴趣’,请你不要随意给他的话加恋爱滤镜好吗?”
但许晨不听,她总觉得,再努力一点,再靠近一点,说不定就能打动那座冰山。
虽然到目前为止,冰山除了偶尔因为公事会跟她发条言简意赅的消息外,没有任何融化的迹象。
“行了行了,不打击你了,”温纾菡大概是在电话那头啃苹果,声音含糊不清,“赶紧收拾收拾去接受‘磨难’吧。
“别忘了下午社团招新,说好陪我一起去话剧社看看的,要是放我鸽子,小心我半夜爬你床头给你讲线性代数公式催眠。”
“知道啦知道啦!”许晨挂了电话,长长叹了口气。
她认命地把课表塞进包里,抓起梳子胡乱扒拉了两下头发,扎了个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地就冲出了宿舍门。
线性代数课果然如预料般令人昏昏欲睡。
老教授慢条斯理的声音像是最好的催眠曲,黑板上的符号扭来扭去,拼凑成她看不懂的天书。
许晨强撑着眼皮,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等回过神,才发现满纸写的都是“陈翊严”三个字。
她猛地合上本子,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还好没人注意。
脸颊有点发烫,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她如同刑满释放,第一个冲出教室。
外面的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
她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下午没课,她和温纾菡约好去社团招新的“百团大战”凑热闹。
说是陪温纾菡,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好奇。
大学校园里各种各样的社团琳琅满目,从正经的学术科研到离谱的“发呆社”、“睡觉协会”。
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