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许晨这场感冒折腾了好几天才彻底好转。
病好了,但有些东西,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减少去“偶遇”陈翊严的次数。
比如,明知周三下午他通常会去图书馆三楼的经济类阅览室,她硬是逼着自己背着画板去了二楼的文艺期刊区。
比如,看到他常去的那个食堂窗口,她会脚步一顿,然后扭头走向另一个相反方向的窗口。
再比如,他发的朋友圈,她不再第一时间点赞评论。
甚至强迫自己快速划过,不去仔细研究那寥寥几个字或者一张风景照背后可能存在的含义。
这个过程,比想象中艰难无数倍。
就好像身体里装着两个自己。
一个理智的自己在说:“许晨,做得好!远离冰山,拥抱太阳!你看夏铎学长多好,跟他在一起多开心。”
另一个却像被设置了程序的机器人,总在她松懈的时候,疯狂地发出警报,驱使着她去关注陈翊严的一切。
每一次刻意避开,都有一种莫名的焦躁和空虚。
她甚至买了个看起来特别严肃的黑色笔记本,开始偷偷记录这种“不正常”。
「10月12日,晴。今天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看到陈学长走在前面。理智告诉我应该拐弯走另一条路,但脚好像自己会动,跟了他一小段。直到他拐进教学楼,我才反应过来。失败。」
「10月13日,阴。学长发了条关于项目进展的朋友圈,只有一个‘嗯’字。我盯着那个字看了十分钟,猜测他是不是累了?项目不顺?心情不好?忍不住想发消息问他。最后把手机扔给了温纾菡才忍住。险胜。」
「10月14日,小雨。线性代数课完全听不进去。满脑子都在想,如果我现在去学生会活动室,会不会‘正好’碰到他?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头突然有点疼。奇怪。」
记录这些的时候,许晨觉得自己像个潜伏在自己身边的间谍,试图找出自身行为的bug。
她越写越心惊,那种被无形线绳牵引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温纾菡是第一个发现她这种“反常”的。
“不对劲啊许小晨,”某天晚上,她一边贴着面膜一边审视着许晨,“你最近居然没在我耳边进行‘陈翊严今日行为分析报告’?也没拉着我去操场蹲点看他打球?更没抱着手机唉声叹气等他回消息?
“说!你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需不需要我找个大师给你驱驱邪?”
许晨正对着那个黑色笔记本发呆,闻言吓了一跳,赶紧把本子合上塞进抽屉,强装镇定:“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就是想通了一些事。老是围着别人转,挺没意思的。”
温纾菡揭下面膜,凑到她面前:“真想通了?决定弃暗投明了?投向夏铎学长的温暖怀抱了?”
“什么跟什么啊!”许晨脸一热,推开她,“我就是觉得,以前那样太傻了。跟自己说别再傻了而已。”
“早该如此了!”温纾菡一拍大腿,激动得脸上的精华液都没拍匀,“恭喜你啊姐妹!你终于从‘陈翊严夸夸群’退群了。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这个世界有美食,有美景,还有无数等着你临幸的阳光帅哥。比如那个谁,夏铎!”
她又把话题绕了回来。
许晨的心跳漏了一拍。
夏铎。
自从她病好后,夏铎还是像以前一样出现在她周围。
会约她去图书馆学习。
虽然通常是他在看代码,她在画速写,互不打扰但气氛融洽。
会分享一些好玩的表情包和段子。
会在她线性代数又抓狂时,用那种画小人打仗的方式给她讲题。
他好像彻底忘了那天在活动室外的尴尬,依旧温和、耐心、幽默,还带着关心。
但他不再提任何超出朋友界限的话,也不再有任何暧昧的试探。
他恪守着“朋友”的界限,反而让许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种感觉,像是你习惯了阳光每天照耀,有一天阳光依旧温暖,却隔了一层薄薄的玻璃,温度依旧,却少了点直接的炽热。
她知道自己没资格抱怨什么,拒绝的人是她。可人心就是这么贪得无厌。
周五晚上,科幻社又组织了一次线下观影,这次放的是部轻松搞笑的无厘头科幻喜剧。
活动室里笑声不断。
夏铎作为社长,忙前忙后,调试设备、分发零食,活跃气氛。
他站在前面,模仿电影里的一个搞笑桥段,惟妙惟肖,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许晨坐在角落,看着他在灯光下生动明亮的侧脸,看着他和其他社员自然熟稔地互动,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感又开始蔓延。
他其实对所有人都很好,很照顾。自己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电影散场后,大家各自收拾东西离开。
夏铎被几个社员围着讨论下次活动的安排,许晨看了一眼,默默拿起包,和温纾菡打了个招呼,先走出了活动室。
秋夜的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凉意,她裹紧了外套,慢慢往宿舍走。
她心里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