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们既然走到一起了，两个人肯定比一个人办法多，总能逃出来的。”夏功年抬手环抱他肩颈，拍了拍肩膀：“景楼，都过去了，不害怕。”

叶景楼抬眼看了看对面兵器架上的长枪和双剑，又看了看夏功年背上的散发，有些忐忑地问：“我……还能见你？”

“当然。”夏功年语气轻快：“等这些事了了，我就告假回去养伤，你什么时候来，都能见我。”

叶景楼笑笑，推开了他：“说点正事。你们若三日就走，我怕不能跟着。这几日外面都是星堂自己担着，你走了，我正好帮点忙。”

“嗯？”夏功年故意打趣：“我看那小子聪明的很，我把林征都留这了，还不够吗？”

“怎么能使唤天策府驻军。”叶景楼说道。还真被他逗笑了。

夏功年知道自己刚刚说的，叶景楼都接受了，只是不知道相信与否。

他能感觉到叶景楼身上总是围绕着恐惧，目光时常在围绕着他时忽然变得恍惚……此刻，这种感觉依然存在。

言语似乎难以化解。

“怎么不行？”他接着话茬说笑：“我看他们俩搭在一起的时候也干得很好嘛，你看他们和扶风郡里应外合，把夏同派出去那支队伍吃的无声无息，还不值你信他一回？”

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哪壶不开提哪壶。叶景楼还没出声，这话已经被门外的人给截了去——

“我早告诉他，太相信一个人会后悔的。”

余照火手中横着一杆判官笔推开门，散发广袖都被风托着。

他斜过一眼，盯着夏功年：“无论敌友。”

叶景楼站起身：“余大哥。”

余照火听了一挑眉：“客气。”

气氛僵持，余照火在等叶景楼的后话，叶景楼在等夏功年的反应。

其实他一直都怕夏功年知道，是以每每遭受着那梦中永别时刻步步逼近的恐惧、又常常畏怕自己这梦外之身的思虑会再给重重危难之上加筑新的樊笼。

夏功年仰面看着他，却捕捉不到他神色。叶景楼目光躲闪，不敢看他。

“景楼？”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叶景楼应着声看过来一眼，不过只堪堪对视一瞬就移开。夏功年抬手扯了扯他衣袖，笑问：“景楼，怎么你担心我，却又躲我？”

“若你真的不信我，那也该是我作孽多端自食其果。我不该三番两次骗你，是我狂妄自大、每次都自作主张……”

叶景楼不知怎么就说到这上头，有些慌乱地同他解释：“不是……我没有怪你。”

夏功年继续装傻：“那你这几日总是躲着我？是我做错事，总不会躲躲闪闪，是在怕我怪你？”

“……”这下可被叶景楼看出故意——明明知道他的想法，却还要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景楼？”夏功年调子扬了扬，一下一下扯着叶景楼的袖子。

“我是……”叶景楼短叹一声：“我是怕给你添乱。”

“哪会？”夏功年故意高声。他知道叶景楼的顾虑，但如果这顾虑是真的需要两个人认认真真坐下来谈的程度……他觉得叶景楼一辈子都迈不过那道门。

叶景楼永远都会纵容原谅他的一切自作主张，然后默默地兜底收尾、默默在无尽梦魇中度过每一个夜晚。

——“你武功这么好，哪会添乱。”夏功年笑哈哈地将叶景楼扯得坐下，又殷勤地满上面前的热茶：“林征那个三脚猫功夫都没说过这话，排队也轮不到你呀。”

——叶景楼都要被他气笑了。

“你俩还看不看病？”

余照火倚着门口的衣架，判官笔在手里上下翻飞，“奇哉怪也。你屋里那屏风是被林小姑娘拖走劈柴烧了？怎么不再拉一块板来把你俩挡上。”

“挡上了，我岂非又难得见你真容？”夏功年完全不吃这阴阳怪气的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扯起来了：“同在凛风堡这么久了，你我也算相熟吧？”

“不熟。”余照火眉峰一挑，判官笔在指间停住，故意不顺着他的话：“同在凛风堡，也没说过几句话嘛。你这后辈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可别来贴我，栽在我手上，再坏了我行医的名声。”

他确实比夏功年大上几岁，在凛风堡待的时间也更长。夏功年轻轻“哼”了一声：“为老不尊，还呈口舌之快。我也没看出你有什么行医的名声。”

余照火咂咂嘴：“到底看不看病？我看你有病。”

没等夏功年反击，几人同时听到了外面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听上去不止一人。纵使此处危机已除，叶景楼还是不可控制地紧张起来——但只有一瞬间。

才走不久的林征在外面出了声：“就在里面，请。”

听上去敬重万分，应不是急迫危急。夏功年看看叶景楼，眉眼弯弯，敲了敲杯子让他喝茶。

叶景楼还是太容易紧张了，这毛病怕一时半刻好不了。

屋门被人推开，先入眼半分的千叶长生剑让叶景楼这个藏剑山庄弟子一眼认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个语调轻快的声音：“怎么方才还热闹，转眼就没动静了？”

叶景楼猛地站起身：“师兄？”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应该不会是自己来的——没等到他想出前因后果，身边的夏功年也站起身：“程将军。”

余照火的惊诧与之异口同声：“程连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