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樵乐的手顿了顿:“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就是一种感觉。”陈浩耸耸肩,“你看起来没那么...冷了。像是冰山融化了一角。”
苏樵乐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切割着盘中的食物。
晚餐后,他们沿着河岸散步。夜晚的佛罗伦萨依然热闹,游客和当地人混杂在街道上,享受着舒适的夜风。
在经过一座桥时,苏樵乐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的目光锁定在河对岸的一个身影上——那个熟悉的卷发,那个挺拔的身姿,那件浅蓝色的衬衫。
洛伦佐。他正和一个年轻女孩并肩走着,女孩笑着对他说什么,他侧头倾听,脸上带着苏樵乐熟悉的温柔笑容。
苏樵乐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穿过心脏,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眼睁睁看着洛伦佐和那个女孩走进一家餐厅,消失在视野中。
“怎么了?”陈浩疑惑地问。 “没什么。”苏樵乐的声音僵硬,“我累了,回酒店了。”
他几乎是小跑着回到酒店,冲进房间,锁上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混合着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近乎嫉妒的情绪。
他为什么要嫉妒?明明是他先推开了洛伦佐,明明是他先切断了联系。那个男孩没有任何义务为他守候。
逻辑上明白这一点,但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那一夜,苏樵乐彻夜未眠。
他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洛伦佐和那个女孩并肩行走的画面,以及更早之前,那个雨夜在广场上的吻。
清晨时分,他终于做出了决定。他不能再这样下去,被这种矛盾的情感撕裂。他必须彻底离开,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中。
他再次订了机票,这次是当天下午的航班。然后他开始收拾行李,动作机械而决绝。
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回头。
飞机起飞时,苏樵乐望着窗外逐渐变小的佛罗伦萨,感觉心里某处悄然死去。城市轮廓最终被云层吞没,如同一个短暂的梦,醒来后只剩虚无。
回国后的生活一如既往。苏樵乐投入到工作中,接了几个商业拍摄项目,把自己忙得团团转。
白天,他用工作和会议填满每一分钟;夜晚,他用酒精和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
他删除了所有在佛罗伦萨拍摄的照片,唯独那个命名为“佛罗伦萨_杂项”的文件夹,他一直没有打开,也没有删除。
洛伦佐手工制作的相机套被他扔进了储物箱最底层,与其他被遗忘的纪念品为伍。
几周后的一个深夜,苏樵乐结束了一个耗时整日的拍摄,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郊区的别墅。
月光下的花园显得静谧而冷清,只有虫鸣偶尔打破寂静。
就在他走向大门时,一个坐在门口的身影让他猛地停下了脚步。
那个身影蜷缩在门前的台阶上,抱着膝盖,低着头。卷曲的黑发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脆弱。
苏樵乐的心脏骤然紧缩,呼吸几乎停止。
是洛伦佐。
男孩看起来风尘仆仆,身边没有任何行李,只有一个小背包放在脚边。他用手指无意识地在尘土中画着圈圈,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孤单而落寞。
一瞬间,苏樵乐几乎要冲上前去。他想触摸那个身影,确认这不是幻觉,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想...
但紧接着,恐慌如潮水般涌来。这种不顾一切的追寻太过沉重,太过危险,预示着一种他无法回应的情感深度。
他的脚步变得沉重,心跳如擂鼓。理性与情感在体内激烈交战,最终,多年来的自我保护机制占据了上风。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的表情变得冷硬,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刻意放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清晰。
洛伦佐猛地抬起头。在看到苏樵乐的瞬间,他的眼睛亮了起来,脸上绽放出混合着惊喜和不安的笑容:“苏樵乐!我...”
苏樵乐没有停下脚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拿出钥匙开门。
“我找了你好久,”洛伦佐急忙站起来,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期待,“你突然离开,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只能问酒店,他们不肯说,我...”
苏樵乐推开大门,走了进去,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它,将那个声音和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隔绝在外。
锁舌扣入门框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格外刺耳,如同一个决绝的句号。
门内,苏樵乐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他的手在颤抖,呼吸急促而不稳。
门外,寂静持续了很长时间。然后,他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叹息,和重新坐下的细微声响。
苏樵乐闭上眼睛,将脸埋入膝盖中。整个世界缩小到这扇薄薄的门板内外,隔开了两个同样痛苦却无法靠近的灵魂。
长夜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