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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屋顶下的天空 > 第55章 子弹横飞水稻田(6)

第55章 子弹横飞水稻田(6)(2 / 2)

黑泥还有点烫,但温度还让人受得了。这是他生命中最后的温度。这种温度能够保证他手腕的伤口不凝结。三十年来,他一直在这种黑泥中摩擦牛角梳,为的是让它光滑、发荧光。现在,他身上的血液源源不断流进泥浆里,与古老的黑泥融合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金人立的岳父在门外敲了几下门,没有人应声。他推开房门,立刻呆了。

他的女婿抱着女儿坐在床沿,两人的身姿僵硬,眼睛紧闭,全身放射出琥珀色荧光,像一尊合二而一的玉石雕像。在他们的脸上,凝结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叶飘很少写文字新闻,但这篇社会新闻出自他笔下。

牛角梳匠人与妻子离奇死于家中

本报讯(记者叶飘)24日早上,城区铜匠街“黄刘角梳店”的店主金人立与妻子周黛敏被人发现死在家中。目击者称,两位死者全身放射出淡黄色荧光。

市中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汪志刚大队长告诉记者,经初步检验,死者金人立系割腕自杀,死者周黛敏系病故。金人立在自杀前留有遗书一份。他在遗书中表明,妻子陪他度过了二十七年贫寒的生活,无怨无悔。现在,他要陪她到永远,也无怨无悔。

周黛敏的父亲周诗印透露,周黛敏身患白血病,久治不愈。在治病期间,金人立作为丈夫,尽职尽责,并想法归还了十七万元医疗费欠款,才与妻子共同走上死亡之路,其爱妻之情,其尽责之志,令人肃然起敬。

至于金人立和周黛敏全身放射荧光的离奇现象,目前没有科学解释。据一些市民说,金人立制作的“黄刘角梳”在夜晚会发荧光。他和妻子死后,全身发出荧光,也许与他生前制作的“黄刘角梳”有关。

叶飘从报社大厅分送报纸的桌子上取了两份报纸,折叠起来放进摄影包。他招呼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市文化馆,走进林译苇的办公室。

林译苇坐在办公桌前,脸色苍白。她扫了叶飘一眼,把头转向窗外。

叶飘把报纸放在她面前:“这是一篇社会新闻。分局的警官提供的材料。我认识的一个人自杀了。”

林译苇盯着叶飘,眼神有点空洞。过了一会儿,她拿起报纸,很快就把这篇新闻阅读完了。这时,她一下明白了,叶一峰应该怎样死去。

“这个人你认识?”林译苇问。

“我认识。”叶飘说,“他除了做牛角梳,还是一个反扒志愿者,抓过一些小偷。他还因打伤小偷被拘留过。在他生前,我采访过他两次。这一次,算是他死后进行的采访吧。”

林译苇又把这篇新闻看了一遍。“看看夏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她说。

叶飘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看看夏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林译苇说,“每个人都会以自己的方式去死。叶一峰也是这样。他也会和一个女人死在一起,他的死,相当于自杀。但在那个夏天,他离自己的死亡还很早。虽然,他在那时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夏天。”

叶飘听明白了。林译苇在想她的夏天,那是她正在努力还原的一个夏天。那个夏天,在几十年前,存在于她构造的故事里。

“我现在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林译苇说。

叶飘点点头,离开办公室。等他关上门以后,林译苇从抽屉里拿出便笺本,在上面写字。

叶一峰在夏天回家。那个夏天,充满传奇。

林译苇快速在纸上写下一串文字。

那个夏天,他认识了田单岭。

叶一峰跟着那几个拿枪的农民在路边长满灌木丛的山道上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座陡峭的山崖下面。这座山崖名叫“高峰砦”。

林译苇曾在资料上看到过,楠江古砦群起源于唐宋时期,形成于南宋末年,明清时期一度重新修缮利用,主要分布在县境内十个山区镇。她在办公室的书柜里找到那本《楠江古砦群记略》,把里面一段文字抄写下来:

唐宋时期,楠江县隶属荣州。荣州于南宋理宗绍定六年(1233)升为绍熙府,理宗端平元年(1234)元军(即蒙古军)攻蜀,端平三年(1236)绍熙府治迁鸿鹤镇(今自贡自流井鸿鹤坝),理宗宝祐六年(1258)绍熙府废(元军将领纽璘于宝祐六年破简州、资州,绍熙府亦破而废)。理宗淳祐二年(1242),时任兵部侍郎的余玠出任兵部侍郎四川安抚制置使兼知重庆府事,负责四川防务,提出“兵民共建,耕战结合,设险以制骑”的防御策略,筑钓鱼(合川)、神臂(合江)、青居(南充)、大获(苍溪)、云顶(金堂)三龟九顶紫云(峨山)等城寨堡,依山为垒,据险设防,修筑寨堡,建立并形成了以重庆为中心的山城防御体系,后称余玠防御体系。楠江县的高峰砦、向家砦、雷家砦、凤凰砦等抗蒙遗址便是在南宋后期逐步形成。

这些古砦后来成了一些土匪的栖身之地。林译苇想,叶一峰就是被盘踞在高峰砦的曾绍初群匪给绑票了。人们称曾绍初为“老山头”,他喜欢别人这样叫他。他的势力虽然不大,却是一股顽固的匪患,令周边的村民不得安宁。

一条磨损了的石板小路弯弯曲曲地向山崖上爬去。

林译苇回忆起自己与叶飘从天顶寨后面的小道走向高峰砦的情景。她写道:

石板路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绝壁。他们踩着石板小路向上走。在半山腰,一道石头门挡在眼前。门框是石头做的,门板是厚木头做的。一个农民把手枪插在腰带上,两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邬老二,邬老二!”

一个头上缠着白帕子的中年男人从门楣上面探出头来。他的脸红通通的。

“我早就看见你们了,杨老四。”邬老二说话的时候,露出满口大黄牙,喷出一股酒气,“你们上山的时候,我在上面就看清楚了的。”

“那你为啥现在才来开门?”杨老四说。

“我在石梯坎上跑的时候,跌了他妈的一跤。”邬老二一边开门一边说,“好痛哦,膝盖上的皮都破了,你进来就看得到。”

“哪个有闲心看你脚杆上的皮哟。”杨老四一边进门一边说,“你又不是女人。”

“搞错没得?”邬老二盯着叶一峰,眉头皱在一起,“你们出去几天,才拉回一头瘦猪。”

“你说他是瘦猪?”杨老四说,“这次你看走眼了。”

“我好久看走眼了?”邬老二说,“上次你拉回来一头肥猪,我说是瘦猪,你不信。结果如何呢?拿到好多钱呢?一半。”

“你喝了酒,话就多。”杨老四说,“一半也比打空手好。”

叶一峰经过邬老二身边时,闻到一股酒气。邬老二的眼睛里有点血丝,他盯着叶一峰看。

“这就是你们的肥猪?”他说,“杨老四,你真的有本事。”

“你说够了没得?”杨老四说,“你倒是喝了酒了,酒话才这么多。老子连早饭都没有吃,早就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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