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对抗感、拉扯感瞬间消失。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失重，又好像脚踏实地。他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无法理解的空间——

头顶没有天空，脚下没有大地，四周是无限延伸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纯白。身体感觉悬浮，却又清晰地感知到站在某种坚硬的平面上。

而在他面前，不远处，一个身影正双手叉着腰，仰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样子，活像是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拔河比赛。

那是一个青年，一头银白色的短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张扬得不羁。脸上戴着黑色的战术面具，遮住了大半面容，却遮不住他眼角眉梢洋溢着的爽朗笑意。一身深蓝色皮夹克随意地敞开着，

胸前手枪袋里插着一把熟悉的道具【激素枪】。

卓墨然瞳孔微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看着这个出现在如此诡异环境中的陌生人，大脑飞速运转，判断着对方的身份和意图。他张了张嘴，谨慎的言辞在喉间酝酿。

然而，没等他开口，那白发青年已经喘匀了气，直起身来，拍了拍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看向一脸茫然、如临大敌的卓墨然，嘴角咧开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带着点抱怨又带着点欣赏的语气，率先开口道：

“哥们儿，你力气可真大！我两只手差点没拉过你一只手！”

看着卓墨然依旧处于高度戒备和迷惑状态，他似乎觉得很有趣，笑着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用更加正式，却依旧难掩轻松活泼的语调说道：

“第一次见面，隔着一层‘世界壁垒’捞人，真是费老劲了。正式介绍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虽然在这个纯白空间里这动作显得有些多余。

“003号玩家，卓墨然，你好！”

紧接着，他非常自然地伸出右手，递到卓墨然面前，动作流畅得仿佛他们是认识多年线下面基的网友。

“我是001号玩家，白烁。”

看着眼前目瞪口呆、仿佛大脑还在努力重启的卓默然，白烁觉得有些好笑，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那动作像是在驱散并不存在的烟雾，又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动物。

“别傻站着了，哥们儿，信息量是有点大，咱俩坐下慢慢说。” 他话音未落，自己就先盘腿坐了下来，动作自然得像是回到了自家客厅。

卓默然下意识地跟着坐下，两人在这片无垠的纯白中相对而坐。一个满脑子塞满了爆炸性的问号，几乎要冲破天灵盖；另一个则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斟酌从哪里开始这个离奇的故事。

白烁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肯定乱得很。我先捡些要紧的说，说完你有不明白的，再问我。”

卓默然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心里疯狂呐喊：你倒是赶紧说啊！卖什么关子！

白烁似乎读懂了他眼中的急切，笑了笑，伸出手指，随意地在周围的纯白空间里划了一道无形的线。“这片地方，我叫它‘世界夹层’。你可以理解成，它卡在你刚才差点陷进去的那个赛博世界，和我们原本来的那个‘现实’世界中间。这里很特别，” 他顿了顿，强调道，“没有时间的概念，你不会衰老，不会感到饥饿，身体状态会恒定在进来的那一刻。理论上说，在这里……可以实现永生。”

“永生？” 卓默然下意识地重复，这个概念太过骇人。

“无聊透顶的永生，你待过一段时间就不再待。嗯，然后是那个赛博世界……” 白烁摸了摸鼻子，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其实，那算是我尝试着……呃，弄出来的。”

“你能创造世界？！” 卓默然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同为穿越者，这差距是不是有点太大了？人家都能当创世神了？

“咳咳，” 白烁被他激烈的反应呛了一下，连忙摆手，“别，别用‘创造’这么神圣的词，我脸皮薄，受不起。其实不完全算创造，更准确地说，是我……从未来的时间长河里，‘复制’了一小段2025年的时间片段，然后把它‘粘贴’了出来，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可以暂时运行的小世界。这么解释，能明白吗？”

卓默然听得云里雾里，但“复制”、“粘贴”这两个词让他听懂了，他喃喃道：“额……虽然是复制粘贴的，那也很厉害了！”

“哈哈，是吧！” 白烁像是找到了知音，有点小得意地挠了挠他那头醒目的银发，但随即笑容又垮了下来，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卓默然，“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就想看看效果，没想到……” 他声音低了下去，“没想到，你应该是刚好在穿越世界的间隙，路过世界夹层，结果……就被不小心给吸进去了。抱歉了哥们儿！”

“……” 卓默然此刻心中，何止是万马奔腾，简直是亿万吨级的航母在脑子里撞了冰山！搞了半天，自己在那个赛博朋克世界差点意识迷失，居然是这位001号玩家的“实验”事故？！

白烁似乎感受到了那无声的控诉，赶紧强行挽回局面：“好在！我及时发现数据流异常，定位到了你，这不，费了老大劲把你给‘捞’出来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真诚又可靠。

卓默然嘴角抽搐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我……还得谢谢你呗？！”

“嘿嘿，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白烁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反讽，顺杆就爬。他随即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认真了些：“所以，如你所见，我的这次尝试……失败了。那个复制出来的时间片段，缺少一个至关重要的‘世界核心’，它无法真正独立存在。它会像一盘被设定好循环播放的录像带，在不断重复中，片段本身会逐渐缩短、消融，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世界核心？” 卓默然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那是什么？”

“你先别急，这事儿得从头讲起，不然你更乱。” 白烁示意他稍安勿躁，“我问你，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穿越之前，是不是在游戏里……开了一个叫【曼德尔砖】的东西？”

卓默然闻言，立刻陷入回忆。几个月前的画面逐渐清晰——是的，就在他莫名其妙被扔到上甘岭战场之前，他确实在“三角洲行动”的游戏里，带出了一块【曼德尔砖】道具，开启之后，并没有出现预想中的枪械皮肤，然后……他就穿越了。

他肯定地点点头：“是的，我就是开完那块砖之后，就穿越了。”

白烁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又带上点贱兮兮的好奇，凑近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当时开砖的那一刻，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想的是什么？” 卓默然愣住了。几个月前某个瞬间脑子里闪过的念头，这种细节谁还记得住？“不记得了，这……很重要吗？”

“算是……非常关键吧。” 白烁的表情严肃了些，“你可以把那块【曼德尔砖】，理解成……嗯，类似于《七龙珠》里那种能实现愿望的神龙。你开砖时，脑海里最强烈的那个念头，或者说你潜意识里最渴望的事情，它……就会以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给你‘实现’。”

卓默然顿时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如果这事是真的，那自己当初那个念头，岂不是决定了后来所有的遭遇？他立刻强迫自己再次沉入回忆，仔细搜寻那个被遗忘的瞬间。和寝室同学的讨论……国际形势……自己当时说了什么？联想到自己穿越到的第一个战场……

“当时，我和寝室同学在讨论国际形势，” 他缓缓说道，记忆的碎片开始拼接，“我说到……如果真有机会，我也想亲自上一次战场，保家卫国……”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僵住了。

“然后你穿越去哪了？” 白烁恍然大悟，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去了上甘岭……抗米援朝战争时期的上甘岭战役。” 卓默然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

“哥们儿，” 白烁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你这愿望实现的……有点过于硬核，有点惨啊！”

卓默然此刻恨不得穿越回去给当时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当时脑子里进水了吗？想什么上战场啊！随便想个美女环绕、富可敌国不行吗？！上战场那真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遭老罪了！“我tm真是……嘴欠啊！” 他懊恼地抱住了头。

“行了行了，哥们儿，看开点。” 白烁赶紧安慰道，“这愿望只有一次，而且一旦实现就无法更改。我早就想通了，‘穿越’这事儿吧，有时候就像……呃，就像生活强加给你的某种体验，如果你无法反抗，那不如试着学会享受它，从中找到点乐趣和意义，对吧？”

卓默然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中的懊悔，转而好奇地看向白烁：“那你当时……许的什么愿？”

提到这个，白烁瞬间来了精神，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当时啊，感觉市面上那些游戏，什么老头环、我的世界、GtA、大表哥、巫师都玩够了……包括后来玩的三角洲，连收藏室都满级了，全都玩腻了，没意思。开砖的时候就在想，我这一身本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总得干点真正惊天动地、有意义的大事吧？”

“所以，你穿越到了？” 卓默然的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

白烁仰起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仿佛在回忆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1921年7月31日，南湖……的一艘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