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铁柱松了口气，上前与陈大眼交谈。原来这支“雪原义勇军”确实是一直在附近活动的抗日武装，只是生存艰难，不得不劫掠物资，但从不祸害老百姓。

“陈兄弟，既然都是打鬼子的，不如跟俺们一起干？”刘铁柱邀请道。

陈大眼苦笑摇头：“刘队长好意，俺心领了。但俺们这些人散漫惯了，受不了正规约束。不过......”

他看向卓老三，郑重抱拳：“这位好汉要去平房区，那是龙潭虎穴。俺没啥能帮的，但这一带地形俺熟。往东三十里有个废弃的炭窑，如果......如果好汉能从那魔窟里活着出来，需要藏身或接应，可以去那里，洞口有棵歪脖子松树为记。”

卓老三点头：“多谢。”

路障清除，火车重新启动。陈大眼带着他的人站在雪地里，目送列车远去，火把在寒风中摇曳。

赵秀兰操纵着机车，突然轻声说：“卓大哥，那个陈大眼......他只剩一只眼睛了。”

“嗯。”

“他说鬼子杀了他全家。”赵秀兰声音有些哽咽，“这世道，怎么这么多可怜人......”

卓老三没说话，只是望向窗外。雪还在下，仿佛要掩埋世间一切罪恶。

但有些罪恶，是雪掩埋不了的。

列车继续前行，距离滨城越来越近。天空开始泛白，黎明将至。

刘铁柱安排游击队员轮流警戒休息，自己则和卓老三坐在煤堆旁，就着水壶吃干粮。

“卓兄弟，进了滨城，你打算咋行动？”刘铁柱啃着硬邦邦的窝头问。

“先侦察，找潜入机会。”卓老三言简意赅。

“需要俺们帮忙不？虽然俺们人不多，但拼死也能制造些混乱，给你创造机会。”

卓老三摇头：“你们有你们的任务。救了人，尽快撤离。”

刘铁柱沉默片刻，压低声音：“卓兄弟，俺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那身手，那枪法，还有你那一长一短两把枪，俺都没见过。但俺不问，乱世出英雄，英雄不问出处。”

他顿了顿，眼眶有些发红：“只是......如果你真要去炸平房区，拜托你，替俺们队里那两个再没回来的兄弟，多杀几个鬼子。他们一个叫大牛，一个叫二愣子，都是好小伙子......”

“我会的。”卓老三郑重承诺。

天亮了。雪停了，但天空依旧阴沉。滨城的轮廓在前方地平线上清晰起来——烟囱、楼房、城墙，还有那面刺眼的膏药旗。

赵秀兰短促拉响汽笛，列车缓缓驶入郊区的一个废弃小站。这是游击队事先选好的交接点。

“只能送到这儿了。”刘铁柱跳下车，踩在厚雪上嘎吱作响，“再往前就是鬼子严控区，这火车太扎眼。”

卓老三点头，跳下车厢。游击队员们已经开始快速卸货——成箱的药品绷带，几台缴获的电台和少量武器弹药。最重要的是，他们从一节加装铁栅栏的车厢里扶出十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惊恐麻木的人。

有男有女，有半大孩子。就是刘铁柱口中的“马路大”——731部队的活体实验材料。

那个戴破碎眼镜、像读书人的中年男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努力挺直背脊，低声安抚身边哭泣的女人和孩子。

卓老三看着这些人，心中那团火燃烧得更旺。

“这些人......”他开口。

“放心，”刘铁柱语气沉重，“俺们会想办法送他们去安全地方。虽然难，但总比送到鬼子魔窟强。”

赵秀兰也从驾驶室跳下来，跑到卓老三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塞给他：“卓大哥这是俺们三嫂做的一点白面烙的饼，你带上。进了城，小心些。”

卓老三看着这个满脸煤灰却眼神清澈的姑娘，点了点头：“我会的。”

卓老三接过油纸包，还温热的。他收进怀里，抱拳：“刘队长、秀兰，后会有期。”

“保重！”刘铁柱抱拳回礼，眼眶湿润。

他转身，身影迅速没入站台外的风雪中。

刘铁柱和游击队员们站在雪地里，久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队长，卓大哥他......能成吗？”赵秀兰轻声问。

刘铁柱抹了把脸，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俺不知道。但俺知道，这世道，总得有人去做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事。”

他转身，大声命令：“快！收拾东西，撤离！鬼子很快就会反应过来！”

众人忙碌起来。那些被救出的“马路大”在游击队员搀扶下，踉跄着走向远处等待的马车。他们中许多人回头望向滨城方向，眼中仍有恐惧，但也有一丝微弱的光——那是希望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