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重贵听出了郭威的弦外之音,但是作为华夏九五之尊,现在他可谓是骑虎难下、备受煎熬。
曹飞与释梦鞅虽然跟郭威是萍水相逢,但是此人颇有几分英雄气概,让他们三个难免心生敬畏,于是见好就收,惺惺作态地俯身道起歉来,
“草民罪该万死,望皇上恕罪!”
石重贵见好就收,拂袖而去。
近卫军也如同潮水一般扶起景延平退去。
曹飞嗤之以鼻小声念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x花呀。”
郭威颇不置可否地说道:“他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释梦鞅冷冷一笑,颇有深意地说道:“他之所以亡国,源自于他把做皇帝当成儿戏了。”
腊月时节,晓寒风冷,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吴越都城钱塘笼罩在烟雾朦胧之中。
钱塘长堤,腊梅含苞欲放,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扉的芳香。远山近水,雾凇源砀,天于云于山于水,上下一白,美不胜收。
但吴越国台州刺史钱弘俶却无心去观赏这隆冬钱塘湖景,因为今天他要去见一个人,一个令他既敬重,又忌惮的人——吴越国三朝元老韩暮笙。
钱塘湖水,波澜不惊,孤舟悠荡,一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正独钓于晓风寒雪之中。
钱弘俶在一个亲信侍卫的摇桨下来到钱塘湖湖心岛的观雪亭,躬身谦恭地等待着韩暮笙。
良久,韩暮笙才兴趣盎然地收起鱼竿,取下一条红色大鲤鱼,丢在鱼篓里,然后命令船篷里的背刀童子摇桨。
韩暮笙下了船,上了观雪亭,脱下蓑衣,摘下斗笠,钱弘俶赶紧迎上,将貂绒裘衣亲自给韩暮笙披上。
“恭喜三叔喜获龙门红鱼。”
韩暮笙朗笑道:“龙门红鱼?王侄是另有所指吧?”
钱弘俶惊恐万状躬身地说道:“侄儿口出不逊,望请三叔海涵。”
韩暮笙摆手说道:“既然你我心知肚明,就不要做作了,我就是推你做吴越之王。”
钱弘俶受宠若惊地放下王子之身跪倒在韩暮笙脚下惶恐道:“侄儿何德何能敢与七哥争得王储,望请三叔饶恕侄儿。”
韩暮笙叹道:“老夫一心为国,直言纳谏,却被隆道识为眼中钉,肉中刺,并与衙内指挥使何承训暗杀于我,不过他百密一疏,何承训会给我通风报信。”
钱弘俶无奈地说道:“七哥自从执掌朝政以后,做事的确有些鲁莽。”
韩暮笙好笑地说道:“鲁莽?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祸国殃民,所以我要让他为之付出代价。”
韩暮笙的话令钱弘俶感到毛骨悚然,这位位高权重、武功卓绝的三朝元老已成了他们钱氏一族的最大的威胁。为了避免手足相残,后世唾骂,钱弘俶还是决定放手一搏。
“三叔,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老人家应许。”
“请说!”
钱弘俶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希望三叔能够保全七哥,否则我当避路让贤。”
韩暮笙感到惊愕万分,顷刻之间又舒心一笑道:“老夫的确没有看错人,王侄果真宅心仁厚。”
钱弘俶大气长出地说道:“三叔过奖了。”
韩暮笙又颇具用心道:“如今天下大乱,唯有我江南吴越国泰民安,真可谓是人间乐土,然而偏居一偶,甘居人臣,未免有失大丈夫之所为呀。”
钱弘俶内心大惊,原来韩暮笙推举他做吴越之王是别具用心呀,想他武林第一高手岂能让自己的国度时时刻刻成为别人眼里一盘肉?可是吴越国地域狭小,三面强敌环绕,牵一发而动全身呀,更何况钱家祖训是保境为民,不生战事,韩暮笙竟然将其抛掷于九霄云外,他叵测居心,有些昭然若揭了。
钱弘俶不愧是一个有道明君,他隐忍不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说道:“三叔,此事不要操之过急,如果咱们盲目北上,李唐、孟蜀必定对我们有所行动,到时候我们可是腹背受敌,背水一战了。”
韩暮笙略思一下,感觉钱弘俶所言不虚,当年为了避免吴越国遭受欺凌,他绝不会狠心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韩静远嫁李唐,而让曹飞恨他入骨,他感觉愧对曹飞。
韩暮笙触景生情地说道:“老夫的刀再厉害,却不能让我的吴越国立于不败之地,我愧为人臣呀。”
韩暮笙声嘶力竭地落泪狂吼,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刀童子的身后拔出龙雀宝刀,一刀砍出,六十道刀气瞬间而起,原本静如处子的湖水一下子掀起万丈狂澜,化为摩诃萨捶八菩萨向孤山上的越王勾践石像席卷而来,眨眼之间数丈之高的越王勾践像四分五裂,轰然倒塌,淹没与茫茫湖水之中。
钱弘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颤颤地说道:“难道这就是三叔你悟出的第九刀?摩诃无量?”
‘摩诃萨八刀’不是八刀,而是八八六十四刀,分别是:文殊八刀、普贤八刀、观音八刀、地藏八刀、大势八刀、弥勒八刀、虚空八刀、除盖八刀。所谓的第九刀是韩暮笙取摩诃萨捶八菩萨之精髓,闭关八年,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所创练出来的惊世骇俗之作,一招六十四道刀气,毁天灭地,就连战神再世也未必全部招架,韩暮笙的武功造诣已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韩暮笙收刀回鞘,却满脸落寞地说道:“我能悟出刀中之道,却悟不出世道人心。”
韩暮笙纵身一跃,凌波渡水而去,消失在烟雾茫茫之中。
钱弘俶望着韩暮笙远去的身影,内心久久不能平定。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刀神不是神,他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