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三字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殿宇中。
萧胤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父皇,又猛地看向床边静立的人!父皇竟真的……在最后一刻,将至高权柄,交付于一个沉寂七年、目不能视的亲王之手?!
翰林学士迅速拟好诏书,呈于榻前。皇帝颤抖着手,欲取朱笔,却已无力。
萧霁静立原地,白绸覆面,无人能窥见其下神情。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收拢,抵住了冰凉的玉杖。
皇帝的目光最终落在萧霁身上,带着最后的嘱托:“长钰……朕……将他……和这江山……托付与你了……”
萧霁沉默了片刻。殿内只闻烛火噼啪与众人粗重的呼吸声。良久,他缓缓上前一步,玉杖无声,微微躬身,声音低沉而清晰,承接了这千钧重担:“臣弟……遵旨。”
没有推辞,没有谦逊,只有平静的接受。
皇帝似乎终于了却了最大的心事,紧绷的精神一松,整个人瘫软下去,气息愈发微弱,目光开始涣散,仍喃喃道:“好……好……护着他……护着……江山……”
萧霁再次上前,精准地握住了皇帝那只已逐渐冰凉的手。
“皇兄,”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放心。”
皇帝的手在他掌心最后微弱地动了一下,终于彻底无力垂下。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寂灭。
“父皇——!”萧胤扑倒在榻前,声音嘶哑悲怆。殿内顿时哭声一片。
在一片悲声混乱中,新晋的摄政王静立榻前。白绸覆眼,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的神情。他只是微微低着头,握着皇兄余温尚存的手,久久未曾松开。那单薄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与悲声中,显得异常孤寂,却又仿佛承载着山河重量。
良久,他才缓缓抽出手,替先帝掖好被角,动作轻柔而熟练。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殿内跪倒一片的宫人臣子,以及,那位刚刚失去父亲、泪痕未干的新帝。
玉杖轻叩地面。
“嗒。”
一声轻响,瞬间压下了所有悲泣喧嚣。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那位自沉寂黑暗中走出、于帝王驾崩之际被赋予无上权柄的摄政王。
白绸覆眼,看不到丝毫情绪,只能看到他苍白而冷峻的下颌线条。
“陛下,”他开口,声音清冷平稳,穿透殿内的悲伤与混乱,“驾崩了。”
“国丧依制。新君……”他微微侧首,精准地面向仍跪在榻前的萧胤,“……节哀,准备继位。”
他的语气没有半分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于先帝遗诏与自身威仪的绝对权威,瞬间稳住了即将倾覆的局面。
萧胤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着那抹月白身影。七年隔阂,生死骤变,父皇临终那沉重的托付,以及眼前人这强大而陌生的掌控感……无数情绪冲击着他。
他的皇叔……此刻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摄政王了。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偷偷送手炉、需要他笨拙遮挡强风的病弱亲王。
父皇亲手撕开了那层保护的屏障,将一个目不能视、却深不可测、城府极深的摄政王,推到了他的身边。
咫尺之距,却仿佛隔着一重他从未真正看清过的、权柄与情感交织的迷雾。
秋风吹入殿内,烛火剧烈摇晃。
萧霁静立风中,白绸拂动,玉杖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