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潜器只能到八千。”老郑为难,“再往下,得用特殊设备。”
涟漪举起鳞片:“潮汐守望者有深潜舱。不是金属的,是生物材质——用深海鲸类的骨骼和角质层改造的,能抗住极限压力。但需要有人开船去接应,她们的船现在动不了。”
“位置?”
“漩涡边缘东南五十海里,一处海底山脉的侧面。”
林深开始计算时间。新海市到东海港口四小时,港口到漩涡海域三十小时,接应深潜舱再下潜……最快也要三天后。
“来不及。”周敏指着漩涡扩大的速度,“按这个增速,七十二小时后,漩涡直径会扩大到两百公里,能量场会覆盖整个西太平洋。到时候任何深潜设备都进不去。”
大堂里再次陷入沉默。
小穗突然小声说:“倒悬屋……能不能折叠起来,当船用?”
所有人都看向她。
女孩脸红了,但继续说:“我是说,倒悬屋本来就能折叠成黑色立方体。如果能控制它移动……它不是实体建筑,是记忆秘术和现实空间的叠合点。理论上,它可以出现在任何有记忆锚点的地方。”
织婆的眼睛慢慢亮起来:“小姑娘,你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敢想。”
“能行吗?”林深问。
“没试过。”织婆站起来,走到大堂中央,环顾四周,“倒悬屋三百年来,从来没离开过这条街。但理论上是可能的——只要有一个足够强的记忆锚点作为目的地坐标。”
涟漪举起鳞片:“这个行吗?汐的鳞片,有她本人的记忆烙印,而且是潮汐谱系的圣物。”
“试试。”织婆说,“但需要七个谱系一起。折叠倒悬屋需要的能量,不亚于激活记忆之卵。”
林深看向其他人。石心点头,阿叶点头,沙吟点头,涟漪紧紧握着鳞片。观星婆婆坐在椅子上,双手结了一个古老的手印。
“那就干。”林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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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倒悬屋清场。
志愿者暂时转移到隔壁的社区活动中心,只留下核心成员。七个传承者站在大堂七个方位,各自握着谱系信物。
织婆站在中央,手里是那根原初丝。
“记住,”老人说,“我们不是在移动一座房子,是在移动一个‘概念’——倒悬屋是‘记忆真实性的庇护所’这个概念。所以不管我们到哪里,这个概念都会跟着。但物理形态可能会……不稳定。做好心理准备。”
林深呼吸,握紧透明种子。她感觉到其他六个人的意识通过记忆丝连接过来,像七条溪流汇入大海。
织婆开始吟唱。不是汉语,是某种更古老的语言,音节硬得像礁石,一颗一颗砸进空气里。
倒悬屋开始震颤。
不是地震那种震颤,是空间本身的、细微的嗡鸣。墙上的记忆丝网络发出荧光,木质结构开始变得半透明,像正在融化的琥珀。窗外的街道开始扭曲,像透过晃动的水面看出去的景象。
小穗紧紧抓着柜台边缘,苏芮握住她的手。
“别怕。”苏芮说,“屋子只是换个形状,魂还在。”
林深闭上眼睛,全力输出能量。她“看”到倒悬屋的轮廓在现实中淡去,同时在一个虚无的维度里凝聚——那个维度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记忆的坐标。涟漪手中的鳞片发出强烈的光,像灯塔,在虚无中标记出一个点。
东海,北纬11°,东经142°,海平面以下五十米。
坐标锁定。
织婆的吟唱达到高潮,原初丝绷得笔直,几乎要断裂。
“折叠!”
轰——
不是声音,是感知上的巨响。林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甩了出去,又在下一秒被塞回来。她睁开眼睛。
大堂还在,但窗外不是老街了。
是海。
深蓝色的、涌动的海。阳光从头顶的海面透下来,变成摇曳的光柱,穿透玻璃窗,在天花板上投下波浪的纹路。鱼群从窗外游过,好奇地往里面看。
他们成功了。倒悬屋整个被折叠转移到了深海。
但问题立刻出现——水压。
窗户在呻吟,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虽然倒悬屋不是纯物理建筑,但它仍然有实体部分,而五十米深的海水压力已经足够压垮普通房屋。
“深度不对!”涟漪喊,“鳞片标记的是深海船的位置,应该在海底山脉侧面,深度三千米!”
“坐标偏移了!”李晓梅看着仪器,“我们被什么东西干扰了——是那个漩涡!它的能量场扭曲了空间定位!”
织婆脸色煞白:“必须立刻上浮!倒悬屋撑不住深海压力!”
但怎么上浮?倒悬屋没有动力系统,它只是一个被折叠转移的静态空间。
林深突然想到什么。她冲到供桌前,抓起红姐的纽扣。
“红姐!”她对着纽扣喊,明知不会有回应,但还是喊了,“帮帮我们!你是倒悬屋的魂,你得告诉我们怎么动!”
纽扣发出温暖的光。
然后,林深听到了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