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什么犹豫,道:“好。”
沅枫转了转眼珠,免得涨在眼眶的泪流下来,她没想到,这样难以启齿的逐客令,弈方柯竟是坦然接受的。
一时说不上来是难过还是轻松。
“我…”
“我还不知道你么,无须解释。只是,”弈方柯潇洒一笑,含着些细微的不舍,“我还想要与你们把酒言欢的机会,答应我,你们一定要回来。”
沅枫泣不成声,拨浪鼓似地点头,直点到泪尽。
方琦城在门外听完,压着奋力上涌的那股咸意,面朝着通向院外的路,目光随着它眺了很远,也没防住眼角一点沁出的水滴。
“至少,弈公子能平安,我想这是我们都愿意看到的。”林花鱼不知何时飘了过来,虽是抚慰,也仍是那样轻描淡写的语调。
方琦城自小被教导要明理稳重,要刚强果断,勿在意是非,勿要妇人之仁,这些大丈夫的守则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也让他把那些不像大丈夫作为的心思全都憋闷在了肚子里,变得心思深沉。
因此他藏起了对其他三大家的鄙夷,藏起了对罗寂涯的妒忌,也藏起了对林花鱼复杂的态度。
可是林花鱼总是直白地揭开他所想,但她的话好似没有重量,像她平素那样柔和,不会让他想要躲藏。
他受不了这种妥帖温柔的默契。
那就更像她了。
方琦城略一点头,没多说话,像是没上心的样子。
不多时,姜承碎步进了院门,提着短打的摆,摆上有些参差不齐的线头。他匆匆赶到方琦城面前,方琦城恭敬行了一礼,“承叔,可是舅父有吩咐?”
“少爷折煞老奴了,”姜承连忙扶起方琦城的臂,“有一事要同少爷说。”他随即看了眼旁边的林花鱼。
林花鱼识趣地说:“二位慢聊,我听不得不可告人之事,便先回房了。”
方琦城心下一哂,她虽心善不愿用毒伤人,但嘴上并不给人留面子,必要说出对方的真实意图。
“可是有异动?” 姜承凑近方琦城耳边,“老爷说,近日万钧庄外发现过萧禁的踪迹。”
方琦城悚然一惊。
这约莫是王丰煜被一指禅所杀之事传到了萧菱絮耳朵里。
“我赶紧跟承叔前去后山。”
姜承却没动地方,沟壑纵横的枯瘦老手揪住方琦城的衣角,“周掌门到访,老爷正与他叙话。少爷莫急,且听老奴细说。老爷说,你们想送弈公子去扬州,不如近日就动身,而且不可声张。萧菱絮若疑到万钧庄,观察一段时日必然会到访,近日动身不会跟他撞上,而等候些时日……”姜承的神色凝重起来,“弈公子怕是走不了了。”
“为何?”方琦城急道。
“你忘了方家的当日吗?”
方琦城怔怔地向后蹭了两步。
“少爷莫慌,虽山下有人见着萧禁,但离着庄子较远,尚不可确定是借道还是踩点。老爷还说,自洞庭往东北方向走,有三条路,一条是公子小姐们平日进城的路,这条路不可走,太过显眼易被跟踪;一条是土路转官道,这条也不可走,虽人来人往,但矮山木丛繁多,埋伏在此路极易;第三条是林路,道路隐蔽,视野开阔,人迹罕至,是庄上弟子出行最常走的,此路可取。少爷同他们商榷一番,这两日便送弈公子离开吧。”
方琦城眉头紧锁,一抱姜承的肩,“多谢承叔转达,我们会早日动身,还请承叔照顾好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