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凌柯呆坐在榻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地面，他人瞧不出喜怒哀乐。

她平素表情就不多，外人看她，觉得像个木偶，少见她有发自内心的情绪外露出来。

沅枫一向快人快语，跟人插科打诨擅长，跟人互相恭维擅长，安静下来独自思虑也擅长，唯独无法与人面面相觑着沉默。

她在大堂一圈圈地转，反反复复的，连衣料摩擦的声音都一模一样，纵是林花鱼这样文静的女子，耳朵也被磨起了一层烦躁的茧。

“阿枫，别转了。”坐在榻边的林花鱼朝外说道。

沅枫止了转圈，快步走进里间，“闹成这样，叫我怎么给你们收场？”近日事多，她也是有些心力交瘁了，语气难免责怪。

木偶开口了，“不用收场，各安天命。”

“我还缘分天定呢！是你说的，他是你的有缘人。”

“怕是这有缘在于情分，不在于前路。”林花鱼悠悠地一语道破，“而你却误解了，或是告诉你的人想让你误解。”

一颗圆滚滚的珠子终于从陆凌柯的眼里掉了出来，她又哭了，无声地垂泪，面上却仍旧无波无澜，像是心中深藏一潭苦楚，到了时辰就流淌了出来。

沅枫想了片刻，问道：“这么告诉你的是谁，什闲君吗？”

陆凌柯点头，更汹涌的眼泪连串掉在丝被上，像是花团锦簇上的雨渍。

“既是令尊的知交，想来也当你是亲闺女一样疼，必定也不愿你过刀光剑影的日子，这不会武功的有缘人，自然是情分了。”

什闲君不动声色地为她指了路，却没想到她全然误解，更没想到一往情深的弈方柯也拽不回她甘愿卖命的心。

“其实你何尝不知殊途不同归，却还是留着他在身边，先是为了胜似至亲之人的嘱托，再是为了自己。凌柯，是不是？”沅枫见人敏锐地见本质，而林花鱼见人敏感地见心事，她未曾与陆凌柯经历前事，却先于她拼出了她理不清的心绪。

陆凌柯终于爆发，哭声如同飓风席卷而来前的低吼，继而呼啸着嚷了出来。

这歇斯底里的哭声明明白白地告诉着林花鱼，她说对了，且一箭穿心。

沅枫见不得人哭，尤其她当真拿陆凌柯当小妹妹，无论劝说还是责备，尽数消弭于陆凌柯的大哭中。

林花鱼双手握住陆凌柯，手掌坚实，掌心升腾着热意，“不管初衷为何，情意已成真，不是吗？错便错了。”

可并没有止住陆凌柯的哭泣。

沅枫向林花鱼使了个眼色，上前搂过陆凌柯，让她倚靠在自己的怀里。兴许哭够了，委屈也便散了。

良久，陆凌柯哭肿了眼，软绵绵地吐出：“错了总该解决。我们二人，须得分道扬镳。”

林花鱼与沅枫哄她睡下后，轻悄带上了房门。林花鱼心头有股莫名萦绕的不安，沉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愁绪，她说不上来缘由，并没有开口向沅枫倾诉，而沅枫疲累不堪，也未曾注意到。

二人各自回房。

夜间，老的还在撒钱给王丰煜筹备葬礼事宜，年轻的俱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翌日一早，林花鱼忽然明白了她不安的来处，匆匆梳洗过便来到陆凌柯的门前。

“乔公子？”

谁知乔落铄竟也正准备敲门。他面色急切，手中持着张展开的纸。

乔落铄匆忙一点头，哐哐拍门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