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满了恶毒的威胁:“柳嬷嬷传话:若你敢寻死觅活,败坏大小姐的名声,明日迎亲的队伍来了,便立刻找人破了你的身子,再对外宣称你早已与人私通、品行不端。届时,你连从靖安侯府侧门抬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好一个“仁慈”的嫡姐,好一个恶毒的柳嬷嬷!
这是要彻底断了她所有的退路,逼她乖乖去死。
苏晚晚眼底的寒意瞬间凝结成冰。
她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昏暗的角落。
恰在此时,碗里的红糖姜汁已经变得微微粘稠,她将碗从火上取下,顾不得滚烫,用那根小树枝做勺,一小口一小口地将这碗简陋到极致的“甜品”送入口中。
辛辣的姜汁瞬间点燃了冰冷的胃,红糖的温润甜意紧随其后,化作一股暖流,从胃部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颗因恐惧和愤怒而疯狂跳动的心脏,在这股暖流的安抚下,竟奇迹般地渐渐平稳下来。
身体回暖,心神渐定。
她看着碗底仅剩的一点残汁,嘴角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低声自语,像是在对这碗甜品,又像是在对这具身体许下承诺:“既然你们这么想让我死,那我就偏要活下去,活得比谁都好,活到最后,给你们所有人收尸。”
子时刚过,门外响起一阵粗暴的拍门声,柳嬷嬷那尖利如锥的嗓音穿透雨幕,带着居高临下的轻蔑:“苏晚晚!开门!别在那装死!老实告诉你,能替大小姐嫁过去,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大小姐心善,才让你替嫁换一条命,否则凭你和你那下贱娘亲做的事,早就该被乱棍打死,扔去喂狗了!”
不堪入耳的辱骂,像一把把淬毒的刀子,精准地刺向原主最痛的地方。
苏晚晚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沸腾。
她猛地站起身,眼中再无一丝一毫的怯懦和恐惧,只剩下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决绝。
她一把掀翻身旁那张摇摇欲坠的破桌,桌上的油灯应声而倒,火苗挣扎了一下,熄灭在潮湿的地面上,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紧接着,她抓起刚才那片划伤过她手指的碎瓷片,没有丝毫犹豫,狠狠在自己白皙的掌心划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剧痛传来,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
她摸索着抓起被丢在一旁的婚书残页——那是嫡母派人送来的,上面只有新郎和新娘的名字,连生辰八字都懒得写。
她用滴着血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在那张象征着屈辱和死亡的纸上,一笔一划,写下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我命由我,不吃亏,不认命!
“砰!”
写满血字的婚书被她用尽全力拍在门板上,那湿热的血迹瞬间在陈旧的木门上印下一个鲜红的掌印。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出鞘的冰刃,穿透了门板,穿透了雨幕,清晰地传到柳嬷嬷的耳中。
“回去告诉苏婉柔——”
“想让我替她去死?做梦。”
“这一世,我苏晚晚,要吃席,不吃亏!”
话音落下,门外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柳嬷嬷显然被她这疯魔般的举动吓到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屋内,苏晚晚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手心的剧痛和失血后的眩晕阵阵袭来,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就在她喘息未定之际,窗外一道迅捷的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快得仿佛只是雨夜的错觉。
唯有屋檐下那串被风雨吹打得沉寂许久的铜铃,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叮铃”脆响,旋即又被喧嚣的雨声淹没。
无人知晓,这短暂的声响,代表着有人来过。
次日天明,迎亲的队伍抵达安国侯府之前,一个离奇的传闻已经在府里的下人之间悄悄流传开来:西角院那个没人待见的庶女,昨夜疯了!
不仅割破手掌写下血书,还煮了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鬼甜汤”,自己一口一口喝了下去,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要吃席”。
众人皆当她是被逼疯了,一面觉得她可怜,一面又暗自庆幸倒霉的不是自己。
然而,府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昨夜那碗“鬼甜汤”辛辣而温甜的香气,曾如一缕有生命的游丝,乘着风,越过高墙,飘飘摇摇地钻进了主院最奢华的卧房。
睡梦中的嫡女苏婉柔,在梦中被一阵莫名的心悸惊醒。
她辗转反侧,总觉得胸口堵得慌,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可就在她心神不宁之际,一缕若有似无的、奇异的香气钻入鼻尖。
那味道很特别,辛辣中带着一丝温润的甜,闻着竟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安。
她下意识地手抚心口,烦躁的情绪竟真的平复了许多,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她全然不知,自己刚刚闻到的,正是她亲手推出去的那个替死鬼,为自己熬制的“保命汤”。
她更不会知道,就是这碗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的牺牲品熬出的汤,已经悄无声息地点燃了逆天改命的第一把火。
火光虽微,燎原之势,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