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棠再次睁眼时，祭坛的冰砖已融成半池活水。

墨渊站在水中央，焚天骨上的金光渐渐敛去，竟显露出肌理分明的人形。只是那双眼眸依旧燃着金焰，望过来时，连池底的碎冰都在簌簌发抖。

“战神大人……”她想撑着起身，却发现琵琶骨的伤口已愈合，只留下两道淡金色的疤痕，像展翅的蝶。

墨渊抬手，池中的活水忽然腾空而起，在她面前凝成面水镜。镜中映出万里之外的雪域——冰川崩裂处，无数冰棺正顺着洪流漂浮，棺中族人的脸都覆着层白霜，像是睡着了，却再无呼吸起伏。

“三百年冰封，他们的魂魄已被冻成冰晶。”他的声音沉下来，金焰在眼底明暗不定，“若想救他们，需集齐七枚焚天骨碎片。”

沈惊棠猛地攥紧拳。她早该想到，唤醒战神只是第一步。古籍里记载的“秘钥”，原是要以战神遗骨为引，重燃焚天之力，融化这覆盖大陆的寒冰。

“可骨片散落在何处？”

墨渊指尖轻弹，水镜里浮出张残破的地图，七处标记点都闪烁着红光。“玄渊七国，各藏一枚。”他看向最南端的标记，那里红光最盛，“最先要去的，是赤炎国的火山狱。”

话音未落，祭坛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厮杀声。祭司们举着法杖围上来，黑袍上的符文在晨光里泛着黑气：“擅闯禁地，唤醒凶骨，沈惊棠，你可知罪？”

墨渊嗤笑一声，周身金焰骤然暴涨。那些黑气刚靠近，就被烧得滋滋作响，法杖上的宝石接连炸裂，祭司们惨叫着倒飞出去。

“罪？”他一步步走向祭坛外，沈惊棠才发现他赤着脚，每一步踩在冰面上，都留下个燃烧的足印，“当年若不是这些人偷换我的骨片，玄渊大陆何至于冰封三百年？”

沈惊棠追出去时，正看见墨渊捏住为首祭司的脖颈。那祭司脸上的皱纹里渗着黑血，嗬嗬地说：“焚天骨……本就不该属于你这个异类……”

“异类？”墨渊的金眸里翻涌着怒火，掌中的金焰猛地窜高，“那你们这些靠吸食族人灵力续命的蛀虫，又算什么？”

祭司在烈焰中化为灰烬的瞬间，沈惊棠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手札。上面说三百年前的“殉道”是场阴谋，战神并非自愿献祭，而是被当时的七大祭司联手暗算，抽走骨片封印，才导致天地失衡，大雪封境。

“我们走。”墨渊转身，指尖拂过她的发顶，刚才的戾气消散无踪，“火山狱的骨片，藏在熔岩之心。”

沈惊棠望着他眼底尚未平息的金焰，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那布料带着灼热的温度，像握住团跳动的火焰。“我跟你一起去。”她仰头看他，“我是圣女，这也是我的使命。”

墨渊的脚步顿了顿。晨光落在她脸上，那些因常年跪祭而生的冻疮，在他骨火的余温里渐渐消退，露出原本白皙的肤色。他忽然想起三百年前，也曾有个小姑娘这样攥着他的衣袖，在宫门前等他从战场归来，说要给他缝件绣着火焰的披风。

“好。”他轻轻挣开她的手，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但要握紧我，熔岩狱的火，比我的骨火更烈。”

两人踏过燃烧的足印往外走时，沈惊棠看见祭坛的冰池里，自己的倒影正泛着淡淡的金芒。那两道琵琶骨上的疤痕，竟在阳光下舒展成完整的火焰图腾，与墨渊眉心的印记遥相呼应。

她忽然明白，所谓“骨中火”，从来不是谁依附谁，而是两簇火焰相遇，便要烧尽这三百年的冰雪，燎遍整个玄渊大陆。

火山狱的方向，红光越来越亮，像是在召唤着迟来三百年的燎原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