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说吗?陛下亲口下了旨,允她带病赴宴呢!”
“啊?竟有此事?……”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姜非婳听到议论,脸色更加难看,恨不得离姜非晚远一点。姜非晚却恍若未闻,只低垂着眼睫,由丫鬟搀扶着,慢慢随着引路侍女往园内走,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缓慢,越发显得可怜。
赏花宴设在别院最大的临湖水阁。阁内早已布置妥当,熏香袅袅,丝竹悦耳。贵女们按家世品级依次落座,言笑晏晏,暗地里却在互相打量着彼此的衣饰妆扮。
姜非晚的位置被安排在靠后且不显眼的角落,正好合了她的意。她安静地坐下,微微喘息,仿佛光是走到这里就已耗尽了力气。
然而,这份刻意维持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
“喂!你就是永宁伯府那个刚回来的五小姐?”一个清脆利落、带着几分英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姜非晚抬头,只见一位穿着大红骑装、未着裙钗、只简单束着高马尾的少女正站在她面前,好奇地打量着她。少女眉目明丽,眼神清澈坦荡,带着一股寻常闺秀没有的洒脱劲儿。她腰间甚至还别着一根小巧的马鞭。
“我叫上官岳。”少女自报家门,语气自然,毫无矫饰,“端阳郡主。我看你好像快晕过去了,要不要我去跟长公主殿下说说,让你先去歇歇?”
姜非晚微微一怔。上官岳?端阳郡主?她记起来了,这位是已故镇国公的独女,自幼在军中长大,性格泼辣直爽,是京中贵女里独一份的存在。前世她似乎远嫁边关,并未有太多交集。
没想到这一世,她竟会主动来跟自己说话。
姜非晚连忙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上官岳一把按住:“行了行了,虚礼就免了,看你这样儿我都累得慌。”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同情和仗义,“我听说你落水的事了,是不是你那个庶姐搞的鬼?要不要我帮你揍她?”
姜非晚:“……”这位郡主的直接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得露出一个虚弱又有些无措的笑容:“谢郡主关怀……臣女……只是不慎失足……”
“失什么足啊!”上官岳撇撇嘴,显然不信,但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反而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塞给她,“喏,我家祖传的护心丹,提神醒脑最好使,感觉撑不住了就含一粒,比宫里那些温吞吞的方子管用多了!”
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江湖气的善意,让姜非晚冰冷的心湖微微泛起一丝暖意。她接过玉瓶,真诚地道谢:“多谢郡主。”
“客气什么!”上官岳爽朗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很轻),“我看你顺眼,比那些扭扭捏捏的强多了!你先歇着,我去找燕贺那个混蛋算账,他刚才敢笑话我的马!”
说着,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姜非晚握着那尚带余温的玉瓶,看着那抹鲜活的红色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情有些复杂。这位端阳郡主,倒是与她想象中的任何贵女都不同。
上官岳刚走没多久,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靖安长公主驾临,众人起身相迎。长公主今日穿着便服,气度却依旧雍容华贵,与几位王妃、郡王妃寒暄着,目光偶尔扫过全场,在姜非晚的方向似乎微微停顿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才艺展示环节开始,贵女们纷纷上场。姜非婳一曲琵琶博得满堂彩,她得意地瞥向姜非晚,却见对方正微微垂着头,似乎根本没注意她,不由气结。
轮到某位尚书千金作画时,侍女不慎打翻了颜料,污了小姐的裙摆。正当众人看热闹时,姜非晚用她那微弱却清晰的声音提出了用酒醋处理的法子,解了围,也第一次引起了长公主的注意和开口。
接着,那位与赵氏交好的郡王妃出言刁难,询问赵氏为何未到,被长公主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去,并再次抬高了姜非晚的身份。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姜非晚虽依旧一副病弱模样,却已然成为了宴会上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
终于,长公主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开口道:“本宫瞧你气色实在不佳,强撑着反倒不好。园子东南角有处暖阁清静,引你去那边歇息片刻吧。待会儿御医会过来请平安脉,也让他顺便给你瞧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长公主竟如此关怀备至?还要动用御医?
姜非婳手中的帕子几乎要绞碎。
姜非晚心中剧震,连忙谢恩。在两名侍女的引领下,她“虚弱”地离开了喧嚣的水阁。
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那暖阁等待她的,绝不会只是一次简单的诊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