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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黄河故道人家 > 第44章 阴阳先生张山(2)

第44章 阴阳先生张山(2)(1 / 1)

 第44章 阴阳先生张山(2) 算命老头喝口茶,接着说:虽然这个小青年的情况大部分都差不多清楚了,但这时候还是不能妄下定论,仍然要“敲”个清楚,“审”个明白。先用“我看你满脸暗晦之色,怕你在这一两年内会有大丧,令堂还在否”这一类来“敲”他的父母。要是他回答:“家母去年就走了”,那就“卖”一下:“我看得对吧,你这一两年内真是有大丧吧。”跟着,就打蛇随棍上,“打”他一下,突然问他道:“令尊过世了多久?”对方如果答:“家父在我五岁时就不在了。”那又可以再“卖”一下:“额角岩巉先丧父,你额角这样岩巉,当然幼年丧父了。”跟着又“打”:“你是长子吧?”对方如果答“是”,那他有多少兄弟就可以“审”出来了。你想想,他是长子,但五岁就死了父亲,难道还会有五六个兄弟吗?所以又可以“卖”一下,说:“你居长,我怕你没有兄弟,有也不超过一个两个,而且也不会和气,是不是?”

张山听迷了,嘴张着。

老头接着说:把对方的父母兄弟都探清楚了,看来自己估计的方向大致不错,就可以“激”了,先“激”他的潦倒,再“激”他那群狐朋狗友是怎样地忘恩负义、不够交情;又“激”他的亲戚朋友,说他们怎样冷落他轻视他。这些话,不光对这个败家子适合,就是对于任何家产衰落的人都适合,当然能够句句“激”中这个青年人,使他感到这先生算的真准。可是光“激”还不行,因为“激”只能是算对过去的事儿,只能说是算对了一半。要连后面的也灵验,那就非“赞”不可。因为“赞”可以发生两种作用:一是使对方感到眼前精神上的安慰和满足,使他替你吹嘘,介绍别人来看相算命;二是这种未来命运的预言和暗示常会引发一种精神潜力,影响着对方的前途。所谓“赞”,并不是盲目地恭维,最主要的还是要结合时局的发展和社会的需要,以及对方的出身、性格、资质、社会关系等等,对他的前途作出适当的预示并加以鼓励。这个浑少爷已经二十五六岁了,读书不成,也没有胆识和魄力,连谋生的手段也没有,在眼下他既无条件提笔应试,从仕途出身;也没有胆量去投军就武,博取功名。从事工商业吧,没有经验技术,只怕也筹不出本钱来。对于这种人,如果你预言他将来可以当大官,叫他从政从军,或者说他做生意将来可以腰缠万贯,让他卖了仅剩的那间屋来做本钱,这都不适合他,结果只会弄得一塌糊涂,那你算的就不灵验了。但如果教他痛改前非,低下腰身去求一下亲戚朋友,谋求个小伙计的职位,老老实实地干活,非常节俭地过日子,还是有可能做到衣食无忧的。这倒不是瞎想的。因为他虽然目前破落了,还会有许多有钱的亲戚朋友,要是这些人见他确实悔过自新了,也可能会有一个两个体念情面的亲戚用他;如果他今后能够踏踏实实地,渐渐有了做生意的经验,又认识多了一些生意圈子的人,那么,他那饭碗也就可以长久保持。这样,你算得就准了。

算命老头谈得兴起:在给人算命时,如果是河清海晏太平盛世,你就要多鼓励资质好、有条件的人去入仕从政,或从事正当的生意;如果是适逢乱世狼烟四起时,你就要多鼓励够胆识、够豪爽的人去从军就武,或是捞偏门。这样做对自己大有好处,而且是有百利而无一弊。你叫一千人一万人这样做,说他们将来一定会发迹,他们的心里一定很高兴,替你吹捧,这样你眼前就会受益。但将来的收益会更大,只要其中有三五个人真的当上了大官或成了大富商大财主,他们即使没有重金酬谢你,也会替你宣扬,说你灵验。有三五个这样有权有势有面子的人替你撑腰捧场,你就享用不尽了。而那些扶不起来的绝大多数人,也不敢说你不灵验,因为在替他们算命的时候你早已埋下了好几手,例如没看他们家风水怎样?祖宗荫德如何?自己私德怎样?等等。他们不发迹,只好怨自己家风水不好,祖宗德薄,自己私德有亏等。至于那些在打仗中没了命的人,更是死无对证,哪还会说你不灵验!……

夜深了,张山蹲在桥头看着运河两岸灯光闪烁,水面渔火明灭,想着自己的心事。在家时,卖香油的爹总是吼自己:“天天啥也不干,等老鸹屙给你吃!”现在老鸹没屙给自己吃,而是天上掉了个白馒头。那赵江海凭着落魄的小地主都能红遍徐州,自己难道不能靠算命打卦给自己赢得一席之地?张山定下心来要好好学这门手艺。

好吃懒做,张山是赵江海的翻版;脑瓜子好用,张山也是赵江海的翻版。孬孬好好两个人都像是一个模子刻的。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张山不光是有心,而且是老鳖吃秤砣——铁了心。

铁了心的张山除了吃饭睡觉,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算命打卦。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慢慢地,算命老头让张山站到前台,然后再和他总结得失。张山入门了。

一天傍黑,算命老头在一家小饭馆里要了荤素四个菜,烫了一壶酒。老头的衣钵有了传人,非常高兴,也非常伤感,因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算命老头说:“干这一行当,要是心无私念,也能使自己一辈子衣食无忧;要是走歪门邪道,也会身陷监牢。”张山不解,算命老头说:“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梦自己圆。”张山说:“师傅,以后我上哪里去找你?”算命老头说:“你找不到我,我能找到你。”

第二天一大早,老头受了张山的三个头后,扬长而去,张山置了行头开始独闯江湖。凭他的观言察色,凭他的伶牙俐齿,张山慢慢成了小有名气的张半仙。

成了张半仙的张山衣食不愁,想到自己跑出家时爹说的“要混个人模狗样的回来给亲戚邻居们看看”那句话,就想回家看看。自己在庄头柳树下蝎虎子掀门帘露了一小手,让左邻右舍看到了不一样的自己。庄上人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对张山来说那真是小菜一碟。那过路人胳肢窝下夹的伞上有“三槐堂”字样,张山知道此人姓王。天下王,“三槐堂”嘛。王姓汉子耳边帽檐下夹了一张中药处方,这不是去抓药去干啥?张山发现其中一味只有妇女才用的药——当归,所以,他说病人是妇女。这三件都说对了,后面的卦就是胡扯一通了。求卦的当事人都信服得五体投地,看热闹的围观者还有啥说的?

张山让一个平静的庄子热闹了一阵子,可庄上人慢慢发现张山有一个怪毛病,那就是从不给本庄的人算命看风水,不管是多亲多近的,不管你用啥法,求他激他都不干。于是冷言冷语出来了,说啥的都有。有读过私塾的人说:“风水先生惯说空,指南指北指西东。世人若有封侯地,何不留下葬乃翁?”真正的风水先生都不行,你个又打卦又算命的二把刀风水先生真能看得准风水吗?大家的态度渐渐冷了下来。这对张山来说,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爹娘的态度。但是虽然他凭本事挣了钱,他爹还是不待见他,没有给他多少好脸看。在家过了个把月,他给家里留了一些钱,让爹娘翻修一下屋子,让爹娘换一头拉磨的毛驴儿,便礼帽长衫再次离开了黄河滩。

张山走了,张山的爹娘有些伤感,有些失落,但毕竟儿大不由爷。庄上人也有些落寞,毕竟张山在家这一段时间茶余饭后多了些话题。

两年后,东边徐州城里出了一桩要案,据进城做生意的庄上人说这个案子与张山有关,因为徐州的几个城门上都贴了张山的画像。最让大家信服的是,文字上写明作案者也是个打卦算命的江湖术士。

原来徐州南关户部山有一出身不高的富商,最好与三教九流的人交往。富商听说故黄河沿来了位算命先生,有铁嘴张半仙之称。可这张半仙有点儿怪,有时候一连摆三五天摊,有时候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他的人影。富商去了好几次黄河沿,才见到了被一群人围着的张半仙。张半仙简单问了问富商后,从马褡子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只碗放到富商面前。张半仙让富商看着那只空碗,自己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将葫芦里的清水慢慢倒入碗中。富商两眼不错珠地看着碗,看着看着,突然在碗中看见了自己的影像,后面还有三堆金元宝和两个看守金元宝的恶鬼,但一眨眼就又是一碗清水了。富商揉揉眼,眼前还是一碗清水。富商有些害怕,张半仙说:“如需禳解,明日可劳烦到寒舍一趟。”

第二天,富商按张半仙给的地址在大同街附近找到张半仙住处,是一座有竹有梅的清雅小院。张半仙将富商请至客厅让其小坐时,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走了进来。张半仙对富商说:“这是贱内,亦是小可师妹,最近因购置这小院,手里有些紧,心情有些不畅。”张半仙让女子捧出一法坛,把十块大洋放入其中,盖上盖子,贴道神符,然后焚香念咒。半炷香的工夫,揭开盖子一看,满满一坛子大洋,数一数,整整一百一十枚,恰好是原来的十倍。张半仙笑了笑,让女子将坛子捧走,并对她说,要省着点花。富商的眼都看直了。

这时,张半仙又将昨儿个在黄河沿给富商看过的那只碗取出来,注入半碗水,口中念念有词,焚香祷告后,突然大喝一声:“疾!”将一把寸许长的桃木剑丢进碗中,不一会,碗中的清水变成一片血红。张半仙擦擦额上的汗,对富商说:“厉鬼已被我诛杀,你家产业从此可确保无虞。”并说,“从先生气色来看,近期内还有可能有意外之财。”富商看到张半仙从坛子内种出大洋,心中有些痒,吭哧半天对张半仙说,能不能也替他种一下。张半仙面露难色,说:“家师传此术时说,此术只可用来补贴家用,决不可用做他途。”富商苦苦请求。张山叹口气说:“家师再三叮嘱此术决不可外泄,今先生无意中见之,也算是有缘之人。只是作此术时,要极为虔诚,不可心有他念,否则一是前功尽弃,二者还要受天谴。先生如执意求财,此事当不可为外人道,要求亦不可过高,小可明日当一试为之。”富商连连点头。

富商回家后,沐浴更衣,次日一大早携十个金元宝来到张半仙家中。张半仙家中已立好八卦炉一个,富商将家中十个金元宝放入炉中,张半仙也让妻子从箱底拿出两个放入其中,说是借先生的福,算是酬劳了,此外不要分文。张半仙身着有八卦图的长衣,点上香火后,持长剑走七星踏八卦,念念有词……烧炉需经七天七夜,张山与富商轮流看守。到了第六天夜晚富商自己看守的时候,张半仙的妻子送来一碗鸡汤,富商喝完之后,竟抱着张半仙妻子欲行不轨之事。就在这当儿,八卦炉“轰”的一声冒出一阵青烟,富商惊得软瘫在地。张半仙闻声而入,看到富商与妻子衣衫不整,红着眼抽出宝剑就要斩杀妻子,被富商哀求劝阻。张半仙暴怒之下,挥剑将八卦炉劈开,红亮亮的元宝堆垒其中,霎时由红而灰而黑,夹出来一看,全成泥土,但表面还有几处金色。张半仙面如死灰,对富商说:“你动了邪念,亵渎了神灵,可惜了我的两个元宝。”富商懊悔异常,回家又取出两只金元宝赔付张半仙,并另付酬资。

富商一下子损失十二个金元宝,无异于丢了大半个家业,懊恼得大病一场。当富商让家里人请来先生为自己把脉时,老中医听完原委掀髯大笑,向富商说了这样一番话:那张半仙的碗是特制的,碗底是一块凸水晶,富商和金元宝、恶鬼等影象,都是画在一张纸上贴在碗底的。碗里水少时,那块水晶把光线反射出去,就看不到那些影象,当水注到一定程度时,那些形象就显露出来了,再注水,那些影象又消失了。“种大洋”更肤浅,那不过用偷梁换柱的手法,用另一个同样的坛子调换而已,而这个坛子里早就放了一百一十块大洋。碗中血水,不过是桃木剑早已涂上某种染料,遇水即变成红色。“八卦炉”更没有啥秘密,只要在一次碗里放一些催眠药,待富商睡熟之后,啥事儿不能做?炉内的泥元宝就是那个时候放进去的,同时把真元宝拿了出来。至于泥元宝上的金色,不过是用金箔贴上去的。其中最重要的一节,就是在最后一碗鸡汤里放了催性春药,富商喝了哪有不上钩之理?那女子也不是张半仙的什么媳妇、师妹,只不过是张半仙花钱雇来的一个风尘女子而已,现在那张半仙只怕是早已人去楼空了……

富商听了如梦初醒,脉也不号了,拔腿跑到张半仙住处,只见大门紧锁。问邻居,才知道那个小院是一男一女租住的,前天一早,二人说家中有事退了小院回乡下去了。富商转身去警察局报案。时间已过了两天,虽然城门贴了张半仙的影像,那张半仙早已如泥牛入海,不见了踪影。

据说张山四处游走来到徐州城后,这花花世界远非贫穷的黄河滩可比。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张山既慢慢接触了一些左道旁门,也慢慢学会了抽白面,逛金谷里,手中所挣卦资渐渐入不敷出,便动了歪心思。经过一段时间观察了解,便把目标锁定了那个冤大头富商。正如那算命老头临别时所说“要是走歪门邪道,也会身陷监牢。”张山虽然没有身陷监牢,抽身而去的他短期内也不会有心如止水的日子了。

张山去哪里了?有人说他还是云游四海,只不过走得更远了;有人说他仍在黄河故道摇唇鼓舌,逍遥自在;更有人说这小子被曾经挖了清陵的孙殿英在河南打仗时给裹挟走了,因为孙殿英对算命打卦这一行当也是乐此不疲,他的很多兵都是被他用这招骗来的。

张山去哪儿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黄河滩上再也没有见过他,他的爹娘直到进了南北坑,也不知道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儿子跑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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