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怪,这点我当然知道。老实说,当儿时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内心产生了强烈的排斥感。
首先令我不解的是,老爹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浙江人,为何会想出一个一听就觉得是国外人的名字。不过当时我并没有太多关于外国人的概念,只是源于生活背景的积累,单纯地觉得这个读音非常怪异。其次,因为我是孤儿,没有姓氏,所以这个称谓只是作为名字,事实上,所有的孤儿何尝不都是这样呢?
除了一些特例······
依旧比如我眼前这位,在黑发黑瞳遍布成群的中国餐馆里总是无比显眼的约娜·舒尔森。她是在我来这第二年进来的,孤身一人,但同众多孤儿不一样的是,她身上穿着精致的蕾丝连衣裙,头上顶着纯白色的棒球帽,纤细矮小的身影投在夜晚的路灯下。
窗台后面的我看着她被老爹领进了门,因为好奇,所以满脑子都是对这个外国小女孩的疑问。不过正当我准备合上窗帘下楼时,一股莫名的巨大吸力迫使我将注意力再次拉回窗外的街道上,不过在四下顾望一会后,除了街角的一大片灯光下阴影和远处海上的皓月外我却什么都没看到。
那天晚上依旧无梦,但不知为何,印象中我睡得并不好。
那是约娜来的第一个晚上,日后我们很快便成为了家人。
她说她出生在波兰的一个破产的商人家中,父亲被原本是合作关系的朋友逼得破了产,负债累累,母亲也不在了,无奈之下,为了不牵连自己的女儿,约娜的父亲只好派人送她逃到中国,本想用剩下的一点积蓄让女儿在此安顿下来,不料在港口遇到了混混,在强光他们的财物后,杀害了负责护送约娜的管家。幸运的是,混混们放松了对小孩子的警惕,在他们毫无察觉之时,约娜借助集装箱的阴影逃出生天。
这种切身地感受失去身边至亲之人的痛苦在我成长后才逐渐能明白。她是孤儿,但与我们相异,不是在于她来时的外貌和穿着,也不在于她的国籍、背景;而是她白皙皮肤之下烙印着的,在痛苦和失去中慢慢滋生出的悲伤。
与打从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的我们相比,她是在受尽折磨后而成为孤儿的,那是年幼的心所难以承受的所爱之物和所生之物被命运绞碎的痛苦折磨。
她至今依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生活在中国的孤儿之间,像个舍弃了剑和盾的无畏勇士。
学会了汉语,学会了服务生的工作,她从一个商人世家的大小姐,慢慢变为餐馆中的一员。
约娜看的书比我们都多。因为接受的教育较少,所以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总会让她做我的老师,一同透过书本窥探着这片狭小地域之外的广大世界。
虽然经常会做出恶作剧的鬼脸,虽然总是令所有人尤其是汤米非常头疼。
但那温暖澄澈过秋日暖阳的微笑,毫无疑问是坚强灵魂折射出的映像。
我从未真正对她发过火,无论她曾做过多么任性的事。
因为我打心底佩服她,这个总是带着偏大棒球帽的金发女孩。
而此刻,她的笑容再次令我像往常大多数时候一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用温和求饶的眼神转向了身前的“恶魔”身上。用处下的语气轻轻地吐出由不得已的话语。
“好了,大小姐。劳您费心了,奴才这就乖乖起床。”
海风吹了进来,仿佛同时带来了窗外的大片阳光。
感受到胸前的压力渐渐减弱,我吐出一口气,慢悠悠地再次开口。
“话说,你绝不会毫无意义地提那么一大袋面粉上来,难道今天有什么事情么?”
听到我的询问,约娜食指顶着嘴唇,边做出思考状边回答我的问题。
“恩······老爹早上和刘叔说的话我没太听清,总之今天有一帮奇怪的从海上来的客人,早上就定了位置,结果刚刚才到,现在正在楼下。嘿哟!”
说完她翻下了床,双手用力地提起了那一袋面粉,碧色的大眼睛快活地转向了我。
“那群客人要吃饺子。所以,我们有活要干了。”
是吗。
这样一来我的睡意完全消退了,那袋该死的面粉的来历也清楚了。
反正这一觉睡得我腰酸背痛的,还不如摆脱床的束缚,打开门,去厨房为那一些奇怪的人们做一顿美味的煎饺。
这是作为【贼鸥食楼】厨师的我,此刻所迫不及待去做的事。
end
“夏知道么,那些奇怪的人自称是魔法师诶。我倒是觉得他们像国外的行为艺术家。”约娜在楼梯的拐角处停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抬头对我说道。
我走下楼梯,对她说的话并没有多太在意,只是那个如同玩笑话一般的“魔法师”三个字,让我的心脏猛地震动了一下。
开玩笑吧,也只有小孩子会去相信那么荒唐的东西了。
我一边为约娜的天真感到汗颜,一边不知为何感到一阵令人不适的感觉。
我被自己内心的反应吓了一跳,难以形容的感觉像电流一般触击了神经。那不可思议的感觉如果一定要描述出来的话,可以算作是······
难以置信的真实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