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八月,早晚陡然凉爽起来,令人感到舒适。
田里农活依然不少。虽然旺田的地转让给了李家,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眼瞅着庄稼长势喜人,想必又是大丰收,更加马虎不得,因此,旺田每天都起得很早。
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帘子那头的小陆。夜里凉,小陆总是把被子裹得很紧,只露一张脸在外面,旺田手热,又喜欢摸小陆的脸,只要将手伸过去,睡梦中的小陆就会不自觉地贴近热源,把头枕在他的掌心。
比醒着的时候会撒娇多了。
旺田摸上瘾,不小心把睡着的人闹醒。小陆眨着眼看了看他,又偏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怎么起这么早——”
话没说完,唇又被人衔住吻了半晌,直到变成红彤彤水润润的才撒口。小陆也不生气,只是这会儿彻底醒了,用清澈透亮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月估计都要忙。待会儿我把饭给你做好,晌午我就不回来了,你自己记得吃药。”旺田理着小陆睡乱了的头发,轻声叮嘱,“郭小渔中旬才回学堂,你行动不方便,有事儿就喊他,他中用的。”
小陆白了他一眼,声音带着勾人的慵懒:“谁家不把孩子捧在手心里宠着,也就你把自己儿子当小狗一样使唤。小孩子这时候就应该撒欢地出去玩,现在不玩,等着以后像你一样被栓在田里当老牛,累死了。”
旺田不反驳,笑着刮了下小陆的鼻子,捧着对方的脸又猛亲了两口,才依依不舍地出了房间,去厨房做饭。
灶台上摆着昨晚泡上的黄豆,用小巧的石磨细细推磨两遍,再多添些水用小火慢煮。煮豆浆的时候旺田又用加了枣干芝麻的糯米粉团擀了几个小饼,丢进油锅里炸到表面金黄,夹起立在碗边沥油。
忙活完这些,小锅里熬煮的豆浆也刚刚好,旺田连着昨天没吃完的小咸菜一起端到院里葡萄架下的石桌上,小陆正杵着拐杖站在院子里。
“没再睡会?”
“早上凉爽,起来活动活动,中午再补觉。”小陆挪到桌边坐下,把自己的假发用木簪子挽起来。“好香。”
“舀面儿上的喝,下面全是渣。”旺田给小陆盛了一碗,“放糖不?”
小陆摇摇头,他怕烫,吹了半天才嘬了一口。这汤口感微妙,有点豆腥味,但是自带一股淡淡的清甜。
见小陆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旺田也高兴,边给自己盛了一碗边说道:“待会找个空罐子,把没喝完的倒进去吊井里镇着,中午热的时候喝,解暑。”
小陆点点头,又咬了一口外酥内软的小饼。两人在院子里随口聊着些没什么意义的话,小孩子在屋里睡懒觉,梦里闻到了豆浆的香味,吧唧吧唧嘴,翻了个身。
普通人的早晨平淡又闲适。
自从郭小渔跟李兴庭说小麦会翻身会爬之后,李兴庭就隔三差五跑这边来“围观”,两个“大”的带一个小的,小陆确实轻松很多。而且,不知道是小孩子心细还是大人过于讲礼,李兴庭每次来都不空着手,今天拎几个鸡蛋,明天揣几个包子,有一次甚至还拿来一匹布料,小陆不肯收,李兴庭躲得老远,说自己娘穿这大红的颜色太可怕了,姐姐们也不喜欢,让小陆就当做好事收下了。
后来还是旺田做主收了下来,裁了一块给小麦做了个红肚兜,剩下的压在箱底,早晚能用得上。
这会儿,小麦正穿着那小肚兜,被两个孩子扶着在床上学走路,两个白萝卜一般的小胖腿,走一步,肉就抖三抖。因为有人陪他玩,所以显得很兴奋,咧着嘴眯着眼“嘎嘎嘎嘎”地叫着。
“他一定是在喊哥哥。”李兴庭确信地说道,郭小渔狂点头表示同意。
小陆坐在一旁笑着看,眼神一飘,看见了李兴庭带来的那杆“红缨枪”,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棍子,倒是笔直,长度比他自己都高一个头,前头还绑着根红绳。
他记起郭小渔提过一次,说好像是拜了个退下来的老兵当师父,但具体是谁,郭小渔也没见过,只知道李兴庭成天比划一些他看不懂的招式。
小陆招了招手,把正在挠小麦痒痒肉的李兴庭喊了过来。
“听说你拜了个师父?”小陆指了指那‘红缨枪’,颇感兴趣地问道,“你比划两下,我看看。”
李兴庭有些惊讶,惊讶过后又有点为难,看了看专注逗孩子的郭小渔,又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闷闷不乐地说:“其实没拜成,那大叔不乐意收我,是我自己偷偷爬墙头学了两招,照葫芦画瓢练的。”
这回轮到小陆惊讶了:“他为什么不收你?”
“他没具体说。我说我要保家卫国,做个大侠,他说什么刀剑无眼,只会伤人性命。”李兴庭挠了挠头,“反正那人怪的很。我只知道他每天都会在院子擦他的长枪,然后比划两下,我就偷偷学了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