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嘎吱…嘎吱……
声音不大,断断续续,在死寂的夜里,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穿透力!
像有无数只冰冷的手指,正隔着门板,在人的心尖上抓挠!
我爸的呼吸猛地一滞!
我能感觉到他夹着我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他侧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门缝,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铁板,看清里面那个坐在冰柜抽屉里的“王叔”。
“操!”
他低低地骂了一句,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戾。
他猛地腾出那只一直攥着我铜钱的手——那只手心里全是汗,还残留着铜钱的灼热和金属的冰冷触感——伸向那把虚挂着的、锈迹斑斑的大铁锁。
“爸!”
我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带着哭腔尖叫出来,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指甲都掐进了他粗硬的工装布料里。
“别…别进去!王叔他…他就在里面!还有…还有…” 我想说那个穿红旗袍的,可巨大的恐惧堵住了我的喉咙。
我爸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凶狠,有决绝,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深藏的恐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没说话,只是用那只大手,极其粗暴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一把将我的脑袋按在了他厚实、带着浓重汗味和烟草味的胸膛上,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
“抱紧了!闭上眼!敢睁开老子抽死你!” 他声音嘶哑地命令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
同时,他那腾出来的手,猛地抓住了那把冰冷的铁锁!
“咔哒!”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脆响。
虚挂着的锁被摘了下来。
我爸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仿佛要把所有的恐惧都压下去。然后,他肩膀猛地发力!
“嘎吱——呀——!”
沉重无比的绿漆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生涩的摩擦声,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了一道足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比刚才浓烈百倍、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福尔马林消毒水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陈旧腐败气息的寒风,如同冰窖里沉睡了千年的恶鬼苏醒时的吐息,猛地从门内狂涌而出!瞬间将我们三人完全吞没!
“呜——!”
我被那寒风灌得一个激灵,冻得连灵魂都在颤抖!
下意识地就想抬头。可我爸那只按着我后脑勺的大手,如同铁钳,死死地将我的脸按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动弹不得。
我只能透过他粗硬的工装布料,感受到那寒风如同实质般刮过我的后背,冰冷刺骨。
门开了。
里面没有灯。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被外面昏黄的门灯勉强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再往里,就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纯粹的黑暗。那黑暗仿佛有生命,在缓缓地蠕动、流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寒意。
那股细微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刮擦声,在门开的瞬间,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那冰冷彻骨的寒风,还在无声地、源源不断地从门内涌出。
我爸夹着我的手臂绷得像钢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还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如同失控的鼓槌,疯狂地撞击着我的脸颊!咚咚!咚咚咚!
他看到了什么?他一定看到了!
老刘叔和老孙头儿在门外,发出压抑不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我被我爸死死按着脑袋,眼前只有他粗糙的工装布料。可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粘稠的视线,却如同实质,穿透了我爸的身体,穿透了他的阻挡,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背上!
那视线充满了怨毒、贪婪,还有一种令人作呕的、非人的笑意!
是王叔!他就在里面!在黑暗里!他“看”到我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冰冷注视中——
“滴答…”
一个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突然从我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
不是门内,是门外!就在我身后!
那声音…粘稠、缓慢、带着一种液体坠落的沉重感。
滴答…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我爸按着我后脑勺的手,也猛地一僵!
一股更加纯粹、更加阴寒、带着无法言喻的沉重怨念和浓烈血腥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悄无声息地自我身后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门内涌出的寒气!
那气息…太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