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只见一个顶着硕大牛头,肌肉虬结,穿着破旧皂隶服,腰挎铁链的壮汉,和一个马脸长耳,同样皂隶打扮,眼神贼兮兮的精瘦汉子,一前一后挤了进来。
铺子本就不大,这俩一进来,空间瞬间显得捉襟见肘。
牛头手里拎着个油乎乎的荷叶包,马面捧着个青皮葫芦。
“小姜老板!开业大吉啊!”
牛头把荷叶包往我手里一塞,一股烤肉的焦香弥漫开来,“刚烤好的鬼鸟翅膀!香得很!当贺礼了!”
他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我肩膀上,力道大得我差点跪下。
“嘿嘿,小兄弟,别听老牛瞎说,这玩意儿是鬼市上弄的,也不知道啥鸟,”
马面贼兮兮地笑着,把青皮葫芦往我怀里一塞,“尝尝!刚打的‘忘忧泉’!不上头!呃…可能有点上头…反正喝不死人!”
我怀里抱着卤煮火烧、鬼鸟翅膀、青皮葫芦,站在铺子中央,看着这四位地府“贵客”在我的纸扎铺里评头论足,感觉像是在做梦。
一个荒诞无比、冰火两重天的梦。
谢必安还在研究那个歪脖子童女,嘴里啧啧有声:“嗯…这腰身比例…有点意思…就是纸糊的裙子太素了,下次弄点花里胡哨的贴纸贴上…”
牛头凑到那匹三条腿的纸马跟前,伸出粗壮的手指戳了戳马肚子:“这马…瘸的?瘸马能驮东西不?烧下去会不会把主人摔着?”
马面则贼头贼脑地凑到我那“货架”前,拿起一个我胡乱糊的、勉强能看出是电视机轮廓的纸盒子,翻来覆去地看:“这‘阴间通’…能收到阳间的台不?能点播不?听说阳间现在有个叫‘抖阴’的玩意儿…挺火?”
范无咎抱着胳膊,靠在糊满报纸的墙上,墨黑的眸子冷冷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脸上,干涩地吐出两个字:“生…意…兴…隆…”
我:“……”
谢谢您嘞黑爷!您这祝福听着比催命符还瘆人!
就在这鸡飞狗跳、卤煮味混合着烤肉味、鬼差评点纸扎手艺的诡异“开业庆典”进行时——
“呼…呼…”
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点蹑手蹑脚意味的喘息声,夹杂着细碎的爪子扒地声,从铺子门口那堆没来得及清理的枯草堆里传了出来。
声音不大,但在谢必安那破锣嗓子和牛头瓮声瓮气的讨论声间隙里,显得格外清晰。
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动作极其一致地停下了手里的活计,齐刷刷地转头,目光如同探照灯,精准地射向门口那堆枯草!
谢必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范无咎墨黑的眸子眯起,冰冷的煞气无声弥漫。
牛头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无声地狞笑了一下。
马面则飞快地把青皮葫芦藏到身后,小眼睛滴溜溜乱转。
我心头猛地一紧!
这动静…不对劲!
只见那堆枯草簌簌抖动了几下,一个毛茸茸、黄澄澄的小脑袋,贼兮兮地从草缝里探了出来。
绿豆般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带着三分狡黠,七分紧张,小心翼翼地扫视着铺子里的情况。
当它那对小眼睛扫过铺子里那四位造型奇特、散发着恐怖阴气的“客人”时,绿豆眼瞬间瞪成了黄豆!
小脑袋“嗖”地一下缩回了草堆!
草堆剧烈地抖动起来,里面传出牙齿打战的“咯咯”声。
片刻之后,那小脑袋又颤巍巍地探了出来。
这一次,它似乎强行压下了恐惧,绿豆小眼直接忽略了我铺子里那四位“门神”,死死地钉在了缩在墙角、抱着卤煮火烧和鬼鸟翅膀、一脸懵逼的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