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绝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他要脸，就该知道自己配不上你！”——这话是当着言响的面说的。当时，言响的裤脚磨破了，他盯着裤脚掩饰自己抬不起头的问题。

杨沐挡在言响面前，咬牙反驳：“爸爸！言响有广阔的胸襟和有趣的灵魂，比我遇到的其他人都好！你不能因为他是一个小小的档案管理员就轻视他，你要知道，档案室的查询系统是他重建的数据，多少年了，都没有人去做那苦差事。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可至少，你不能侮辱他的职业！”

“杨沐，不要说了。”言响很和缓，站起身来轻轻说，“今天我只是作为你的朋友来作客，又不是非要什么结果，犯不上为我和父母这样红脸争论。我先走了。”

“希望你认清现实！”杨父对着言响的背影说，“我想，你们最好连朋友也不要做了。”

自然地，我们都知道结局——杨沐是和言响顺利成婚了的，可在这背后，言响吃了很多苦。他不得不为了妻子妥协，一步步在岳父的指引下向上爬行——岳父硬要将他训练成一只鹰，可其实他骨子里只不过是一只和平鸽。

这里要提到，言响和岳父的岁数也差不了多少，但却和小辈似的，接受岳父十几年如一日的训导。到这次，言衷独自开车来到虎卞县看望王二花，被岳父知道后，几乎没把言响骂死：

“杨沐拼死生下这个孩子，你就是这样照看的吗？”

——更别提，王二花的处境比当年的言响还糟糕。

想到这里，言响缓缓说：“言衷，你姥姥姥爷对我的压力，与他们对你母亲的爱意是持平的，所以我可以承受。可是你想过没有，二花可以承受吗？”

言衷说：“二花不需要承受，我不需要得到他们的认可，甚至也不需要得到你的认可。爸爸，在爱人这一点上，我和妈妈一样，比你勇敢。”

言响蓦得鼻酸了。

当初被杨父羞辱后，一段时间内，言响对杨沐避之不见。他不是因为自己和杨沐的巨大差距而自卑，而是自卑于自己已经是一块被磨平了棱角的石头，配不上光芒万丈的杨沐。他劝自己说，这不是一种懦夫行为，只是想要杨沐过上更好的日子。

杨沐坚持言响会是自己未来的丈夫，认定了要和言响度过此生，但她也没和王宝钏似的哭闹着一头钻进婚姻里去，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帮助言响钻研学术，探讨人生，直到他们彼此认为灵魂已经契合，爱情足够扛得住一切压力，言响才在杨沐的鼓励下，又一次去见杨父。

这次的结果比上次好不到哪里去，杨父几乎认定言响是为了攀附权贵来勾引他唯一的掌上明珠。言响在杨父的声声逼问中差些又放弃：

“你已经这个岁数，只有那么点薪水，怎么养活杨沐？还是要杨沐养活你？”

“房子呢？难不成，要杨沐住到你那双人间的宿舍里去？”

“杨沐只有二十岁，她可以说年轻冲动，那么你简直就是诱拐少女！”

“他日杨沐骄阳正中，你老迈昏花，指望着杨沐去照顾你？”

好歹，这次是谈到了结婚后的生活，言响阿Q似的在心里自嘲了一下。

“你笑什么？”杨父大怒。

言响说：“上次是我太懦弱，今天我不会逃避，如果您不同意我和杨沐的婚事，我也会理解，但我不愿意放弃我对杨沐的感情，哪怕杨沐今后不会成为我的妻子。我会一直保持着对杨沐的爱，直到她变心为止。”

“你同她往来，已经损害了她的名誉！”杨父说，“难道你还要死缠烂打地损害她一生吗？”

言响看了看杨沐，杨沐也盯着他，似乎对他今天的表现还算满意。在杨沐的鼓励下，言响牵起了爱人的手，发誓说：“如果我怀着不好的意图去爱杨沐，他日叫我不得好死。若我有负杨沐，今生不得善终。”

“最无用就是发誓！”杨父嘴上这样说。

女儿已经铁了心要跟着言响去，杨父终究还是妥协了。新婚后，言响被调往基层锻炼一年，杨沐随行。也就是这一年，杨沐在偏远地区患上了肺炎，次年回到安州的时候，杨沐又怀了孕，身体每况愈下，后来连工作也只得辞去。

杨父每每气得骂言响：“你发的誓，却没应到你身上去！你从没用心照顾过杨沐，你在消耗她的生命！”

每每此时，言响都只管垂着头听训，一声也不敢回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