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同学们再也没见过许强。他那群弟兄们也都作鸟兽散,校门口的喧嚣仿佛也少了些戾气,大家也安安分分读了几天书。
张涵涵说:“终于算是把初二应付过去了。二花,你该又是第一名吧?”
姚菁抿嘴一笑,收拾着书桌,没说话。
张涵涵说:“自打你上次教育了许强一顿,现在学校里的男生也都不怎么敢和女生开玩笑了。不过话说回来,我真是后怕他再报复,许强难道被开除了吗?考试都没见他来呢。”
姚菁淡淡道:“谁知道呢,或许转学了吧。”
“也是。”张涵涵笑道,“他可是气坏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你教训得哑口无言,脸都绿了。他要不转学,在这里可就真混不下去了。”
姚菁没说话,继续整理书本。
张涵涵背起书包:“那我先走了,我爸已经在校门口等我。二花,那就下学期再见啦!”她欢快地走出了教室门,迎接美丽的暑假去了。
教室里顿时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蝉鸣的聒噪和姚菁手底下书本翻动的窸窣声。她将最后一本课本塞进书包,拉链轻响,动作不疾不徐,仿佛这喧嚣的暑假也激不起她心湖的半点涟漪。
她只是静静坐着,一边等人一边想着几件事。
第一件事是,中考已经出了成绩,但在镇中学的精英榜上没有挂出李如雪的名字——很显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刘刚把李如雪的成绩隐藏了。但这也侧面说明李如雪的成绩在姚菁的预料之内,这件事并未让她感到意外。
第二件事是,许强的消失并未引起太多波澜,毕竟他在学校的名声早已狼藉,但姚菁想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为了备考,姚菁暂没有精力,她装作不经意的,“拜托”了贾云去打听。
“二花?”芳芳笑眯眯探头进来,“我来咯!”
芳芳和贾云今天去县城,所以清早就给校门留了条子,说放学的时候约二花一同吃砂锅——二花就是在等她们。
芳芳很高兴:“贾云和我都考的不错,现在就看分学校怎么分了。我当然想和你们一起读书,但是我的成绩稍微差点。哈哈,但是不要紧,一中也好,三中也罢,都在县城,咱们总能遇到。”
姚菁为她高兴,因为她的分数之前还比较危险,没想到初三的冲刺有了成果,芳芳稳稳跨过了高中线。
姚菁希望朋友能好,尤其是芳芳这样的好朋友。
一路上芳芳和贾云叽叽喳喳地说着趣事,姚菁也没听进去几件。后来贾云终于记起了姚菁的嘱托,说起了许强:“哎呦,二花你听说吗?——许强瘸了。”
这事正中姚菁心怀,她微微皱眉,放下筷子,装作漫不经心轻声问:“怎么瘸的?”
“哈。”贾云很高兴似的,“真是报应不爽!他学电影里给别人下威胁信,被派出所抓进去审问了几天。听说他进去的时候就尿了裤子,但还死不承认,后来不知怎么回去就瘸了——我有个姨娘是他们那个村的,大概是这样,细节我也没怎么打听。这可真是自食其果,哼,他总以为没人治得了他!”
后面芳芳和贾云讲什么,姚菁再没听到,她的心沉了又沉,宛如吞下一颗铅球。每每她射出去的箭矢,总被一种神秘的力量解体重装,威力好似散弹枪。而至于这股力量是什么,她不知道,也许就是人心吧。
人心背着人心,是不可预测的薛定谔,那盒子里装的从来也不是猫。
时间推动着人一步一步往前走,暑假就这样悄无声息来到了。
自打上次大花儿的亲事黄了之后,王锦旗和从桃花还没从那鬼神之事中缓过神来,对大哥一家也就略失了关注。王红旗还是整日出去喝酒,喝醉了就摔东西,也是不见什么好转。姚菁可不想在这满是霉菌的家里坐以待毙,她要去打工攒钱。
晚风凉爽,大花二花姐妹俩在房顶上一边纳凉一边搓青青的麦粒儿。大花说:“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城里打工,可是我——我得照顾爹,爹也不会让我去的。”
姚菁说:“怕他做什么?”
大花说:“奶奶也不会让我去的。奶奶可痛恨女人在城里打工,奶奶说那是丢人现眼。”
“她不是在矿上工作?”
“她说那是为组织上工作,可不是伺候老板。”
“管他呢。”姚菁翻了个身。
“你真厉害。”大花看着妹妹的背景,“我佩服你,你什么都不怕,不怕挨骂,不怕挨打,也不怕他们生气。”
“气死自己是他们自找,关我什么事。”姚菁躺下去看着星星。
大花噗嗤笑了一声。
“你没想过以后过什么日子吗?就比如——以后怎么生活?”姚菁梦呓般问了一句,还没等大花回答呢,她居然在晚风中睡着了。
姚菁又梦见了宋宁远。
很模糊的影子,仿佛宋宁远只是一个熟悉的梦魔一样,仿佛宋宁远并不曾与她同床共枕、朝夕相伴过,而是她在繁重的生活压力下幻想出来的一个影子。
梦里,宋宁远还是那样温润成熟,衬衣的长袖卷起来,开会开得有些疲劳。他看着电脑,听着她的汇报,微微皱着眉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