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投资那个本子的事,我想还要再慎重,目前这类型的太多,出头很难。我觉得你现在可以稍稍沉下心来做些有厚度的东西,你不觉得你现在有些太逐利了吗。”
梦里,宋宁远还是每天要洗澡,他从浴室出来,裹着浴袍整理头发,即使已经四十岁,身材依然保持得很好。他看着玄关一堆的商品,说:
“很奇怪,你最近买的东西与从前的风格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大相径庭。有点幼稚。”
梦里,宋宁远还是习惯早起,他刮着胡子,故意躲开睡意娇憨未婚妻凑上来的脸,说:
“别闹。我还是喜欢你从前的样子。”
工作、婚姻、爱情等等——她那时热情太高了,忽略了那段时间他好像总是否定她。如今在梦里,站在第三角度她才看清,原来一切背叛早有预兆。
姚菁无法纯粹地去恨宋宁远。
甚至在梦里回忆起宋宁远背叛她时的一些蛛丝马迹的时候,姚菁都不是一腔怨毒的看这一切,因为她也不敢对天发誓说自己对这段感情、这个婚姻付出了百分之百的真心——他们早就说好,若是不合适就分开,他们说好婚姻只是彼此各取所需。
而她难过、伤心,很大程度上出自于他对规则的挑战——婚姻也是规则,他不想继续可以早说,为何要背叛他们的誓言。
姚菁知道自己其实是爱他的,所以她还是哭了。
梦里她就这样流着眼泪看着自己的前一世,算是一种放肆的祭奠。
她很现实,既然回不去姚菁,就得做好王二花。当她哭够了,她就站起来,自己对自己发誓:
“等着吧。”
——等什么,她也不知道。
哭着醒来后,才发现只是短暂一梦。大花还在一旁搓麦粒儿,已是半筐。
大花说:“说着话儿呢,你就睡着了,刚才我一看,你哭了。”
姚菁抹了一把眼睛,双颊犹且湿润。
大花靠近些来,问:“你有什么苦衷,可以和我说说吗?憋在梦里怎么行?”
姚菁还没从梦里抽离,只是坐起来抱着膝,淡淡摇头:“没有苦衷,只是做了噩梦。”
不是不愿意说,是大花确实没办法理解。大花尚还是在贫穷的物质环境里挣扎的小孩,可姚菁是溺毙在精神浪潮里的成年死人。
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姚菁必须要让大花相信眼前此人就是自己死而复生的妹妹、适应这个与从前完全不同的妹妹,否则她将一辈子带着对二花的怀疑,届时不知又要生出什么是非。
说白了,她还不完全信任大花。
大花说:“你才问我以后想过什么日子,我还没想好,你就睡着了。”
“嗯。”姚菁抽了抽鼻子,“那你想好了吗?”
大花弯着脖子:“当然也是想念书,可是念书也未必有用。上次你说招弟的时候,我就考虑过,我还是想学一门手艺。”
“什么手艺呢?”姚菁问。
“什么手艺也得师傅教吧?——可是我这样的人,哪有师傅愿意要我?”
姚菁一笑:“学校里有老师呀,老师是不会挑学生的,一样都教。”
“可我从没上过学——上学不是要一级一级读过去吗?我岁数这样大了,人家也不给我机会再读一年级吧——而且也没有钱。”大花的担忧太多了,一个接着一个。
但话说回来,没有钱确实是个问题,就算是去考成人考试或者读技校,没有钱是不行的。姚菁暂时也没有可以赚钱的法子,龇着牙轻轻“嘶”了一声。
大花把麦粒搓完,手掌心也是一层茧子,她用这双手握着妹妹的手,眼里似有星海:“二花,我说着玩的,别愁我。你要好好读书,读出去,走出去,和你从前说的一样,去看大海,去看海鸥,不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熬着了。”
姚菁苦涩一笑。
这种苦涩是为大花。
大花有些感叹,说二花:“从前你总是不肯和家里人亲,和我也不亲,宁愿自己铺个门板睡觉,也不肯和我睡在一个炕上。你不喜欢我叫你的名字,甚至也不愿意我拉你的手。可是自打上次你伤了头之后,你真的好像变了一个人。”
“爹打我的时候,你会护着我,你会为了我冒着大雨去找大夫,你还会不避人的带我去校园走一走,甚至愿意为了我的未来去计划——二花,我心里真是很满足了,我有你这么个妹妹,心里没有别的遗憾了。”
都是姚菁随手随心的事情,大花一件件都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