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竖起眉毛：“她不同意？她哪能不同意，你是她爹，她孝敬你是理所应当！”

王红旗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我当初不认她，还做下那些烂遭遭的事情，我罪有应得的。”

庄氏不以为然：“你胡说什么！谁家老子不打孩子？谁家没有点磕绊？若真要为这点子家事，就把生死攸关的大事搁置，那还算什么？她亲自说了她不同意？”

王红旗叹一口气：“还用说么？”

庄氏就飞一般地闯到学校去。随行的从桃花不愿意和她一起丢人，就站在学校外面。

保安一拦庄氏，她就哭，就闹，就说自己的胳膊被保安扯坏了。保安拦不住她，只得跟着她进去。她攥着块皱巴巴的手帕，鬓角的白发被风刮得乱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老母鸡，逢人就扯着嗓子问：“二花呢？王二花在哪间教室？”

走廊里的学生都停下来看她，有认识二花的，偷偷指了指三楼最东边的教室。庄氏便蹬着那双沾了泥的旧布鞋，咚咚咚往楼上走，拐杖磕在楼梯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教室门没关，二花正坐在第三排擦桌子，抬头就看见庄氏满脸通红地站在门口，眼睛瞪得像铜铃。

“二花！”庄氏吼了一嗓子，吓得前排同学猛地转过脸，“你爹都快死了，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读书？”

二花握着抹布的手顿了顿，指尖泛着青白。她站起来，教室里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像一束束刺人的光。

庄氏突然扑过来抓住二花的胳膊，指甲掐进她的肉里：“快跟我走！你爹躺在医院里等着你的肾，你倒还有心思上课？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跟我去医院，不然我就死在你面前！”

二花皱着眉挣扎，庄氏的手像钳子似的，越攥越紧。二花疼得咬住嘴唇，却一声不吭，也没往前挪动一步。

庄氏见二花不肯动弹，往地上一坐，手帕捂着脸哭起来，“你爹是你亲爹啊！现在他要没了，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死？我们王家造了什么孽啊，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有同学窃窃私语，有老师闻讯赶来。班主任李墨挤进来，蹲下来扶庄氏：“大娘，有话好好说，别在教室里闹。”

“好好说？”庄氏一把推开李老师的手，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她要是肯好好说，我用得着来学校闹吗？我儿子命都快没了，她倒像个没事人似的！”

二花站在旁边，看着地上撒泼的庄氏，突然笑了。她笑的时候嘴角扯得很开，眼睛却没有温度，像块冻硬的冰。

二花呀二花，可怜的二花，你的家人们都在逼你剔骨还父。他们比要你心脏的刘刚还恶劣，起码刘刚是明抢，他们却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的逼你自愿。后者更残酷。

透过二花的眼睛，姚菁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决绝和疲惫。她说：“您听好了，自打今天开始，我和你、和王家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会再回那个家，也绝不会捐肾。”说罢，她转身提起书包走了。

庄氏为了救王红旗的命，硬是在学校门口喊了三天。

这三天里，她像疯了一样堵着校门，逢人就哭诉二花的“不孝”，引得不少人驻足围观。警察也来了，但也拉不住她，联系了王锦旗，王锦旗也说劝不住——大概率他也不想管。说不准庄氏这个举动是因为太爱儿子，还是透过这种行为去驯服二花。

学校被这老太太影响地无法正常上课，领导对二花施压：

“这么大冷天的，老太太倘若冻坏了怎么办？二花，你去劝一劝，至少，家里的事情在家里解决吧。”

姚菁眯着眼睛：“你们学校的责任之一，不就是要保护学生吗？现在有人要我割肾，你们却推我出去？”

校领导被噎了一句，只得又说：“可是不能为你一个人，影响到其他同学吧？其他同学总得上课啊。”

姚菁冷笑一声，转身走开，留下校领导在寒风中面面相觑。

终究事情闹得太不堪，还是王红旗拖着病体来带走了母亲。他哭着说自己命运不济，该死的时候到了。很多人唏嘘，觉得王红旗可怜，也有人暗地里说二花太过冷血——毕竟医生明确说过，一颗肾也是可以正常生活的。

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自然是不会感到痛的，但那些议论的人，似乎忘了王家曾怎样对待二花。

窗外飘落的雪花和热卖的爆竹提醒着这座城市里的人，快要过年了。

啊！一个团圆的节日要到来了。